难道是自己的血型搞错了?
即使再怎么觉得是自己的血型搞错了,牛念心里也明白,都不过是逃避而已,不用说从上学到工作,她验过无数次血,就在刚刚,献血报告上都明晃晃写着她是O型血。
“是哪儿搞错了?”牛念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声音碎在空气里,传达不出去。
“姐,”云腾过来拉牛念的手,碰触到的时候那么冷,他说,“我爸真是AB型血,以前体检时查过。”
坐在墙边长椅上的白萍文化程度不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但受过现代基础教育的牛白云腾同学后知后觉地想到一种可能。他拼命回想生物课上老师讲过的关于血型遗传的那一章,悔不当初昏昏欲睡没好好记住,费了半天劲,总算想明白他姐姐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云腾实在找不到措辞安慰牛念,硬着头皮说:“也许是,是你妈妈的血型搞错了,对吧?”
牛念抬起头,她浑身冷得面部表情都僵了,握住自己双手的弟弟的手仿佛沸腾的开水那么烫人,可她连抽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对弟弟笑一下,表达自己同意他观点的心情,可是硬扯起来的嘴角,简直比哭还难看。
十米外的手术室里,牛超群正在跟死神抢夺生命,门外,叫了他二十多年“爸爸”的牛念却意外发现,自己对他来说,可能根本就是个无关的人。
这个认知让牛念无法接受,她觉得即使花上一辈子,也无法接受。
楼道里有护士不时走过,牛超群的领导同事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也许在议论她这个女儿?谁知道呢。
牛念只觉得现在脑子什么信息都接收不进来,可是思维却活跃异常,好些个早就忘记的场面一股脑儿堆砌进来。
她想起来她从很小的时候,牛超群就不肯抱她了,别家同样大的孩子都还被父母抱在怀里,只有她只能牵着爸爸的手走路。那个时候小小的她还对自己说:我爸爸喜欢坚强的念念。
她想起来她爸爸总是沉默寡言,她以为她爸爸是那种传统的中国式的父亲,羞于表达,父爱如山都装在心里,眼看着他对弟弟的态度,也以为那是因为弟弟是男孩子,而她爸更喜欢男孩子。
她以为、她以为,一切都只是她以为。她努力做一个最好的女儿,只不过爸爸不爱她并不是因为她哪里不好,而是因为她是牛念。一个顶着他的姓氏,却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
怎么就突然变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呢?
她倾尽努力,去爱她的爸爸妈妈,为了让他们各自有好一点的生活,她可以加班到半夜两点,即使微不足道的,她也愿意为家人去做。
可是他们还是要离婚。
是了,离婚。
牛念想起来,他们离婚那天,爸爸离开家的时候,妈妈说了什么来着?
“你走吧,我还没后悔。”
所以,她妈妈到底没后悔什么?她竟然从来没去追究过。
牛念茫然地转过身,两条手臂上的针眼儿仿佛还存在着针头扎进去的痛楚,而那痛楚顺着血管绕行全身,最后直直戳进心脏。
牛念感觉到云腾在后面拉了自己一把,她回过头,听见云腾问她没事吧,要去哪儿之类的。她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还听见白萍喊她名字,说:“牛念,你不能走。”
后来似乎被云腾拦住了。
牛念分出不多的思绪想了想,似乎作为女儿不该在这个时间离开,可是自己是不是女儿?她把自己都想糊涂了,她想马上见到能解释这个问题的郑学敏。
☆、19
牛念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郑学敏不在,牛念楞了会儿神,突然起身去翻找体检报告,那是她最后一点零星的希望,万一是自己记错了呢,万一她妈不是B型血呢,虽然这希望渺小的比灰尘还小。
找到了,白纸黑字再一次无情地把事实展示在她面前。牛念手里攥着自己和郑学敏的体检报告,她知道自己跟牛超群或郑学敏,甚至是跟他们俩人都没有关系。这种认知令牛念很惶恐,就像一根野草,它扎根在狗尾巴草丛里,理所当然地活着,突然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其实是一棵蕨菜,那种随时会被抛弃的孤独感令人窒息。
门外传来声响,郑学敏跟谁说笑着打开门,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牛念明显楞了一下。她身后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呀,孩子在家呐?我改天再来吧。”
郑学敏从对方手上接过刚买的蔬菜,说着:“那行,改天来串门啊。”
门外的人走了,郑学敏有点不太高兴,牛念能感觉得出来,她妈拎着东西进厨房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牛念说:“我爸受伤进医院了。”
她说话时嗓子有点哑,也不知郑学敏听出来没有,也可能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哦,严重吗?”
牛念说:“被小偷捅伤了,还在手术室抢救。”
郑学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很了解的,这个孩子从小就很黏她爸爸,或者说拼命想得到她爸爸的认可。要是牛超群做手术,她寸步不离医院,时刻陪在左右才对。突然出现回家相当反常。
“牛念,”郑学敏问,“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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