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老侯爷既然说了不让她们把苏老太太带走,做小辈的,自然没法去忤逆长辈。
赵氏到了程祈宁的身边,一同看着正在默默流泪、还紧拽着被角的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婆母先在这儿等着,再等些日子,我让长阕亲自去接你。”
赵氏哄着苏老太太的语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
程祈宁抱着苏老太太,听见自己母亲的话,心里头却更是伤心难过。
母亲说再过一些日子让父亲亲自来接祖母,可是再过一些日子……又是到几时?
分明是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承诺。
门帘忽然被人掀开,身形修长若竹的白衣男人走了进来:“我娘和我爹过来了?”
程祈宁抬头看见了来人,喊了声:“爹。”
程子颐看着在榻上流泪的苏老太太,拧眉快步上前,轻声问道:“我娘亲这是怎了?”
赵氏的语气十分低落:“老太太说是想要同咱们一起走……但是公公他不让。”
程子颐凝视着苏老太太的泪脸看了半晌,忽然站起身:“我去同我父亲说。”
他小的时候,常见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宠爱旁的小妾而独自垂泪。
如今他看见了苏老太太流泪的样子,程子颐便像是回到了自己幼年的时候,又看见了那时候母亲对窗垂泪的样子,埋在心里的对老侯爷的埋怨倾巢而出。
父亲既然不能善待母亲,便没道理再强行将母亲留在东宁侯府。
虽说母亲痴傻了,可是这些时日,程子颐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却觉得母亲行事并无出格的地方。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韶京了,一直因为不能尽孝于自己的母亲而心怀愧疚,如今终于有了机会,程子颐倒是更希望能够将自己的母亲带走。
母亲留在东宁侯府也并不快乐。
程子颐举步往外走,却并未在府中寻到老侯爷。
下人们说,老侯爷出门了。
程子颐回到了谷露居同赵氏说了一声,便穿了件披风策马出了侯府,想要到西市找找老侯爷。
他要把话同自己的父亲说清楚,让自己的母亲跟在他的身边。
……
在程子颐离开之后又一个时辰,他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苏老太太已经被程祈宁哄着在架子床上睡下了。
而程祈宁与她的母亲则是对坐于窗下。
赵氏被苏老太太的事情一搅和,心里只记挂着出门去的程子颐,早就忘记了自己来谷露居,是想找女儿嘱咐嘱咐和唐尧有关的事。
等了许久不见程子颐回来,赵氏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她的左眼皮一直在跳,赵氏的手指不住摩挲着,不知为何自己今夜心里这般不安生。
这个时辰,已经夜深了……程子颐虽说出去是去找老侯爷了,但是怎还不回来?
是没找到老侯爷,还是说找到了没能和老侯爷谈妥?赵氏心里有着惴惴不安。
看了眼坐在自己对侧的女儿,程祈宁正托着腮往窗外看着,眼睑低敛,像是稍有困意,赵氏出声道:“念念,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到娘亲的屋子里睡。”
这个时辰,放在往日,程祈宁已经入睡了,她倒是真有些困。
“娘亲要一直等着爹爹回来吗?”程祈宁问道。
赵氏颔首:“不等到你爹回来,我这心里有些不安生。”
而且等着程子颐回来了,他们两个许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苏老太太这件事,今个儿晚上许是很晚才能睡。
他们能熬,女儿尚在长身体的时候,断然是不能熬这么久的。
“念念先去睡吧,别陪着娘亲等了,你还小,熬不住。”
程祈宁点了点头:“那娘亲也别等到太晚。”
允星带着程祈宁往赵氏的院子走,尚未走到门边,这门帘却被一个从外头走进来的人掀开,来人是个面生的丫鬟:“二夫人,姑娘!二爷他受伤了!”
程祈宁往外走着的步子猛地顿住,便是方才还有些瞌睡,现在也像是一桶冷水劈头浇下,无比清醒:“我爹现在在哪儿!”
胳膊忽然被人捉住,程祈宁侧眸看了一眼,是赵氏。
赵氏那双向来清澈无比的眸子现在有些充红:“二爷现在在哪儿?”
小丫鬟忙道:“二爷现在在西市的如意酒楼,说是伤了胳膊,但是并无大碍。”
赵氏松开了攥住程祈宁的胳膊的手,飞快跑了出去。
而程祈宁也跟在赵氏的身后出了院子。
赵氏的步子很快,程祈宁小跑着跟着赵氏一直跑到了侯府正门,在赵氏之后上马车的时候已有些气喘吁吁。
而今赵氏满心都是程祈宁,在马车到了如意酒楼之后,立刻跳下了马车,而后没有管顾同自己一道来的程祈宁,自己先往二楼跑去。
程祈宁被自己的娘亲撇在身后,倒是不恼。
只是她也着急去看自己爹爹的状况,不等小丫鬟们将踩凳拿过来,便跳下了马车,往如意酒楼的二楼走。
如意酒楼是间三层的酒楼,二楼三楼有单独的雅间。
此刻的三楼,七皇子正与薛平阳相对而坐,两人坐在窗边,因而当赵氏与程祈宁相继下车的时候,他们二人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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