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知道答案吗?”黎为哲问她。
“你不想知道吗?”她反问,那件事对他的伤害并不比她少啊!他们受了那么多苦,难道没有资格知道答案吗?
黎为哲淡然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我想,但我不执着。”
黎夜光一怔。
“夜光。”他看着女儿,觉得她长大了,却又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你活得辛苦吗?”
他突然的问题让她神色微变,他继续说:“你总是想要很多答案,想知道亲生母亲为什么抛弃你,所以一心要去美国。陈式薇走后你拼命想要成功,是希望有一天让她后悔,每一件事你都希望有一个答案、一个结局,可世界上很多事就是没有答案的。因为世界不是一座光秃秃的山,你喊一声就一定会有回音,你的声音可能早就被风吹走,或者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如果你永远都等不到回应,人生还要继续吗?”
“难道因为没有回应,我们就不去努力、不去争取吗?”她紧紧握住杯子,指尖捏得发白。其实她被这个问题困扰已久,多年来她想要什么都会拼命去得到,她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因为这是她的行事原则,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离她越来越远,好像她越努力、越拼命,就越得不到。
她告诉余白要有初心,可她知道自己的初心,眼前却有一堵过不去的墙。
“你从小就要强,每一步都咬牙往前走,无论前方是悬崖峭壁,还是刀山火海,你从不叫苦,也从不说累,你很努力、也很勇敢,这都没有错。但是,人生需要一些留白啊。”
他轻轻地和她碰杯,深邃的眉眼透着温柔而睿智的光芒,“有些事即便没有答案,生活一样可以继续。与其执着纠缠,不如放下去做更重要的事。离开千佛窟,我也难过,也有不舍,但现在的工作依然让我很幸福,夜光,难道这十七年来,你从没有快乐过吗?”
快乐?
她缓缓松开手,自嘲地笑起来,她当然有过快乐,她甚至构想过未来每一处幸福的细节,可她以为那不会实现,就一点点将它们清除得一分不留。
她真傻,人生匆匆数十载,时间是那么宝贵,大片疆土等她征战,大把男人……哦不,和爱人享受每一分钟都来不及,那些讨厌鬼又有什么资格浪费她的一秒钟?
“好画需留白,人生应如是。”他最后的话淡然豁达,黎夜光惊讶地发现,这竟是她第一次与黎为哲认真地谈话。
第八十章 泼黛揉蓝画不成
part80
泼黛揉蓝画不成,暝色仍含紫。有些事就是努力了也不会有回报,因为努力是常态,回报却是随机的。
——《夜光夜话》
清早六点,是余白准时来黎家送信的时间,他按照惯例按下门铃,等待黎为哲给他开门,可今天大门一开,门里却站着叉腰以待的黎夜光。
余白一愣,她已经伸出手来,“把信给我。”
余白连忙把信递给她,怀着小小的期待问:“你要看吗?”
黎夜光用手捏了捏,还真是厚厚一叠啊,她撇嘴回答:“太长不看。”
“哦。”余白低头,转身要走,她却冲他勾勾手指,“进来。”
余白眨眨眼,好奇但是听话地跟她走了进去,大门刚一关上,黎夜光一个反手就扯住他的上衣,余白毫无防备,突然就被剥了个精光,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他右肩本就有一块烧伤的疤痕,再加上昨晚替季师傅挨了一棍,现在疤痕加淤紫,整个肩膀都肿高了一公分多。她拿起一瓶红花油,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你是不是从小就蠢?你一个画画的人,右肩受伤,真打算罢笔了是吧?”
余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右肩就是一阵火辣的热感,她用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推开红花油,药力渗进皮肤,他白净的肩头全部红起来,顺着脖子向上蔓延。余白咽了下口水,紧张地问:“夜光,你愿意理我了?”
“不愿意。”
“哦。”他再次蔫了,“你是怕我画不了壁画耽误展览,对吧?你别担心,我左手也能画画的……”
黎夜光猛地加重力道,按得他哀嚎一声,她没好气地说:“左手也会画画了不起是吧?所以右手伤了也无所谓?”
“不是、不是……”余白赶紧摇头,“我是不想你生气。”
“我见到你就会被你气得半死,你还说不想惹我生气?”她哭笑不得。
“我知道,我没有完成你的三个要求……”纵然余白有万般不是,但他也有一点好,就是老实,认起错来格外诚恳。可黎夜光眉头一动,打断他的话问:“季师傅什么时候走?”
“一会就走了,我给你送完信就要去火车站送他的。”他难过的时候连眉毛都会耷拉下去,黎夜光实在没眼看,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把衣服丢给他,“把衣服穿上,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是工作日,又是清晨,火车站的旅客并不多,季师傅和刘哥并排坐在站外广场的长凳上,刘哥掏出一根烟点上,很难得,这一次季师傅并没有叫他把烟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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