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夜话》
余白上一次下山,一个人就带了三大包行李,这次多了季师傅、刘哥还有三个徒弟,若不是姬川的私人飞机来接,黎夜光估计就是头等舱,他们的行李也得超重。
私人飞机上每个座位都可以放下睡觉,也有余白心心念念的被子和枕头,刘哥纵然很想媳妇,可沾上枕头三秒就入睡了,反倒是余白,想了那么久,真的有机会睡、却失眠了。
窗外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余白失落地想,原来私人飞机和普通飞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能睡觉而已,区别还没有可爱多和三色杯大呢!
他微微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黎夜光,她正在看一本关于壁画修复与临摹的书,坐在她后面的小滚凑过来问她:“夜光姐,你也要学临摹吗?”
黎夜光摇摇头,“不啊,但我要策展,自己就得先了解这个专业。”
小滚佩服地啧啧嘴:“夜光姐,为什么你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努力,长得漂亮的姑娘不都过得很轻松吗?”
黎夜光早就察觉到余白在看自己,她故意自嘲:“因为我这人贪恋世俗不清高,既然贪心,就得有能力匹配,对吧?”
余白当然听得出她的画外音,不接话吧,显得他害怕,接话吧,又自己对号入座,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冷漠得只谈公事,“展览是什么时候交作品?”
“展览是六月正式宣布征件的,开展时间是今年十二月,但作品需要经过第一轮初评,通过后才可以展出,由评委会进行复评,复评后的优秀作品才进入终审和颁奖,所以交作品的时间要比开展时间早一个月。算起来的话,还有三个多月。”黎夜光合上书回答。
虽然距离开始征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但黎夜光见过余白临摹仕女壁画的线稿,动作很利落的,即便色彩稿比勾线稿复杂、也更耗时,但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也绰绰有余。而且季师傅带的行李中就有两大卷画稿,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听到他们讨论展览,半睡半醒的季师傅也坐直了身子,“余白,我带了你去年在西林窟临摹的水月观音线稿,那张线条勾得很好,拷贝一份,再上色就可以了。”
墙角的那铺水月观音像,没有上色就已经意境超凡,若是上了颜色应该更加精妙绝伦。
然而余白却摇摇头,“我要临千佛窟的《舞乐图》。”
这下连熟睡的刘哥都被惊醒了,“什么?!你要画《舞乐图》!”
《舞乐图》黎夜光是知道的,那是千佛窟中唐洞窟中极为复杂精细的一铺壁画,画中共有十九位伎乐天,两侧各九位,分坐在三层华丽的平台上,右侧伎乐手持琵琶、阮咸、箜篌,左侧伎乐持鸡娄鼓、横笛、拍板。十八伎乐共奏仙乐,而当中的一位伎乐手持琵琶,却举足旋身,左手将琵琶置于颈后,右手曲指弹拨,这一式“反弹琵琶”,是整铺壁画中最夺目的点睛之笔。
刘哥的吃惊并非没有理由,因为这铺壁画以人物众多,衣着华丽,线条复杂,色彩丰富著称,也是千佛窟中唐洞窟中最难临摹的一幅图。
“《舞乐图》我倒也带了……”季师傅犹豫地说,“就是拷贝一份再上色,三个多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若是水月观音之类的壁画他没什么可担忧的,但《舞乐图》尺寸不小,又太过复杂,线稿已是不易,再加上唐代壁画色彩艳丽丰富,实在不是三个月时间的好选择。
然而,季师傅的担忧和刘哥的震惊,都不在余白的考虑范围内,他更是语出惊人地追加了一句,“这次不做纸本临摹,我要用泥板墙临摹。”
黎夜光虽然正在看关于壁画临摹的书,倒也一时没明白他的话,还是小滚好心给她解释了一下,“纸本临摹就是在纸上临摹,泥板墙就是仿做的实体泥墙,在上面临摹壁画,效果就和洞窟里看的一样,但是这很难,也很麻烦……”
小滚最后一句话不假,因为连一向支持余白的季师傅都提出了异议,“墙板表面的泥皮基底至少半个月时间才能阴干,而且东南一带秋季多雨,气候和中西部完全不同,基底很容易霉变……”
余白静静地等季师傅说完,态度却没有一丝动摇,他很坚决地说:“在潮湿地区制作壁画墙面而不霉变,不是余家的专利吗?”
季师傅和刘哥都愣住了,黎夜光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余家确实有此专利,只是他们显然没想到余白要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去挑战这么多难题——
《舞乐图》、泥板墙临摹,还有余家的防霉专利。
这三样里任何一样都不简单,更何况是同时完成,然而余白神色严肃,暗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并不是在开玩笑。他像是拼了命也要完成这件事,或者说,是拼了命也要争一口气。
他侧目看向黎夜光说:“我一定要拿金奖,也一定会成功的。”
余白还记得她曾说“名利之于我,就像壁画之于你”,既然成功对她来说那么重要,不成功的人就不配与她比肩,那么他就必须赢得这场临摹展,然后彻底将她忘记!
对壁画固执坚持的余白,黎夜光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隐隐觉得这次固执之外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但她无暇细想,轻轻点头笑了笑,“我的任务是让你参加展览,至于你拿什么奖,那是属于你的荣耀,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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