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_亦舒【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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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战胜低声说:“你毋须内疚,小云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提供线索。”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烈战胜出示一块布料,“小云是否穿着这件衣裳?”

    料子在领口部分剪出,她早就注意到烈云只穿一个牌子的服装,昨天烈云换下衣服,由她替她挂好,差些儿便要叹息有些人竟可花五个位数字置一件常服穿着,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小云可有异样的表示?”

    “小云平常的举止都一直是异常人。”

    烈战胜不出声,过一会儿,他们背后驶来一辆车子,车头灯闪两下,停在附近,有人下车,走近来,俯下身子,出示警方证件,“这位是夏小姐吧,希望你能把当晚的细节说一说。”

    荷生惊怖过度,呆着一张脸,作不得声。

    “夏小姐,请你与我们合作。”

    烈战胜忙道:“慢慢来,她同我说也是一样。”

    便衣探员催说:“烈先生,我们要争取时间及线索。”

    “我知道,被绑架的是小女。”

    探员只得退下。

    过一会儿,烈战胜低声问:“你可否把详qíng告诉我?”

    荷生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

    烈战胜取出一只银制扁酒壶,“喝一口白兰地。”

    荷生佩服他的镇定,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讲,”不过,他看看后面的车子,“他们会在附近。”

    荷生终于开口,“烈云昨晚约在九时许来到我家……”

    荷生有惊人的摄影记忆,心细如尘,烈战胜听了她的叙述,犹如亲自在场一般。

    在这样的要紧关头,荷生仍替烈云隐瞒着若gān秘密,由始至终,没有提到烈风这个人名。

    稍后,荷生也明白到,她这样做,也并非纯粹为着烈云,在这种时刻,于烈战胜跟前,提到他所不喜悦的人,是十分不智的行为。原来,荷生感喟地发觉,她像所有人一样,不敢令烈战胜不高兴。

    烈战胜听毕,对荷生说:“我现在送你回家休息,请勿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烈火在哪里?”

    “他在琪园等消息。”

    “我能否到琪国陪他?”

    “我认为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需要我的时候请立即通知我。”

    “谢谢你。”

    他的声音始终没有透露过一丝惊惶、失措、慌忙。

    恐惧是会传染的,烈战胜一直维持着冷静。

    他驾车把荷生送回家,看着她上楼,才缓缓离去。

    荷生整夜对着功课发呆,天亮的时候,她把书本扫到地下,走到街上去散心。

    马路上已有不少行人,匆忙间荷生只觉迎面而来的女孩子,个个都似烈云,荷生掩住脸,一个踉跄,除些摔跤,幸亏有好心人扶住她。

    荷生睁开眼,见是个穿白色校服的女学生,大眼尖脸,她紧握住人家的手,“烈云?”

    那女孩错愕地摔开她离去。

    荷生叹一口气,抢到一部街车,坐上去,关上门。

    她对司机说出一个地址。

    荷生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计程车停在烈家那幢小别墅前。

    荷生下了车,按过铃,没有人应,便兜到后园,轻易自厨房半开的气窗爬了进去。

    屋内静寂一片。

    三间睡房收拾得十分gān净,荷生兜一个圈子,回到厨房,做一杯茶,喝一口,坐下沉思。

    忽然之间她听得有人在她身后问:“你也发觉有疑点?”

    荷生整个人跳起来,茶杯噹一声打得粉碎,裤脚上全溅湿,她转头一看,说话的人却是烈战胜。

    “对不起。”他取过厨房的毛巾jiāo给荷生。

    刚才怎么没看见他?

    烈战胜回答她的问题,“客厅左边还有一个书房。”

    荷生借收拾遮掩尴尬。

    “我打开前门并不见人,回到书房却又听到人声。”

    荷生另外倒一杯茶,慢慢呷一口。

    “你好像有话要说。”

    “烈先生,烈云在家,生活得并不开心。”

    烈战胜不出声。

    “她有她的难处。”

    烈战胜仍然不语。

    荷生问:“昨夜可有接到任何消息?”

    “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站起来。

    荷生跟他进书房,烈战胜指着书桌上一只小型电动打字机说:“你试打一下。”

    荷生坐好,取过一张白纸,卷入打字简,顺手打出“很久之前,有一位公主……”

    荷生呆住。

    她不由自主,改变字句,打出“令媛在我们手中”,同样的字模,一式的字键,荷生记得字条中每一个字母的尖端都带一点点红色,同这部打字机二色带的效果一模一样。

    荷生抽出纸,悬亮光处一照,水印透出厂商标志,同她看过那张完全相同。

    荷生张大嘴巴,那封勒索信,分明是在这间书房写成。

    烈战胜到这个时候,声音仍然刚qiáng,只稍带无奈,“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没想到孩子的生活竟然这般不愉快。”

    荷生静静地看住他。

    “我已让烈火去销案。”

    “昨夜一宵并无消息?”

    烈战胜终于疲倦了,他轻轻摇头。

    荷生已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蹲下来,轻声说:“我相信烈云不会做这样的事来伤害你。”

    “你好像了解她比我为多。”

    “世事往往如此,也许你了解我,比家母更多。”

    烈战胜只得苦笑。

    “给她一点时间,她冷静下来,自会出现。”

    烈战胜脸色凝重,如说旁人把事qíng看得太简单。

    荷生叹口气,她希望这只是一宗安排失当的私奔案。

    门外有汽车引擎声。

    荷生探头出去看,与言诺打个照面。

    言诺如释重负,“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到处找你,差点以为失踪的是两个人。”

    烈火跟在他身后,他无暇闲谈,匆匆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讲了几句话。

    烈战胜说:“那么,请荷生帮帮忙。”

    荷生连忙问:“我能做什么?”

    “烈云要跟你说话。”

    荷生答:“没问题,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愿意去。”

    时间安排在清晨两时,私人住宅区内一个公众电话亭。

    电话亭边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夜阑人静,只得两个店员,没有顾客。

    言诺把车子停在一边,问荷生要不要咖啡。

    荷生看看钟,他们提早大半个小时来到。

    只剩便利店有灯光,似一隔透明的盒子。

    荷生接过纸杯,问言诺:“你有没有去过烈风那里?”

    “烈风不在本市。”

    “这资料可靠吗?”

    “烈先生已派人二十四小时监察。”

    荷生低下头,“言诺,我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地同那边谈一谈?”

    言诺看着她,“由你做代表?”他揶揄她。

    荷生不去理他,还有二十五分钟。

    “对不起。”言诺又为刚才的话道歉,“我太鲁莽。”

    “不要紧,这两天大家都太累太苦。”

    言诺从倒后镜里看见,“烈氏父子到了。”他马上下车。

    荷生坐在车里,直到喝完咖啡。

    同车来的还有其他人,把一只小小录音机jiāo到荷生手中,教荷生运用。

    亭子里的公用电话在黑暗中响起,比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荷生连忙拉开门,取过听筒。

    公用电话亭里有一股不愉快的异味,荷生无暇理会那么多,开着录音机,贴住话筒,提高声线说:“我是夏荷生。”

    那边没有回答。

    “烈云,是烈云?”

    “荷生。”确是烈云的声音。

    “烈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一定答应你。”

    烈云呜咽,“荷生,叫父亲救我。”

    连荷生都忍不住说:“回家来,烈云,别再闹下去。”

    电话在这个时候啪一声挂断。

    “烈云,烈云?”

    烈火拉开电话亭子玻璃门,“你听到她声音?”

    荷生本着脸,把录音机还给他。

    他递给父亲,荷生只听得烈战胜说了三个字,“付赎款。”

    他们钻进车子,预备驶走。

    荷生拉住烈火,“慢着,你没有把整个故事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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