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猛地推开李禄,狠狠一掌扇在了他脸上,颤声道:“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死也不能原谅你!”
李禄捂着被阿柳扇得发红的脸,无声地望着她。
阿柳双手捂面,哭得喘不上气,心像被刀割一样绞痛。许久,她缓缓抬起头,凄然望着他喃喃道:“为什么是你?我本来……我曾想的是……”
她没有说下去,却忽然目光骤厉,转身飞扑到房间的一角,伸手就将墙上挂着的宝剑取了下来,拔剑出鞘,反身就向李禄刺去。
李禄急忙侧身向旁闪去。
就在这时,暖香阁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孙倌带人闯了进来,怒喝道:“保护王爷!”
他话音刚落,一只红缨飞镖就从人群中射出,直冲阿柳飞去,但阿柳此时如离弦的箭,已经收不住脚,整个身体向着那飞镖栽了下去。
李禄猛地瞪大了眼睛,撕声道:“柳儿———!”
就在阿柳绝望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忽听四下里一片惊呼声:“……王爷!王爷!”
她睁开眼,看见李禄挡在自己身前,那只红缨飞镖深深地扎在他胸口。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剧烈地喘息着,剧烈到就好像他的生命随时都会忽然在某一声沉重的喘息之后戛然而止。
像一片飘零的枯叶,他缓缓倒在地上,咳出满身满手殷红的鲜血,那红色在苍白且冰冷的地上,红得触目惊心。
禄王府的人如浪潮般涌入暖春阁。
孙倌心痛地扶着李禄,怒声道:“来人!把柳如烟押入死牢!”
李禄想阻止,但已经说不出话。
人声远去。
他轻轻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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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暮东山在金水渡的客栈里打跑了郝氏兄弟后,没过几日,花晴的病也彻底地好了。
在她养病的这些天里,李瑢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期间两人敞开心扉,秉烛夜话,推心置腹地把心里面的话都坦诚地说了出来,最后果不其然地将一切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金贵对这两人小孩子吵架般的分分合合早已见怪不怪,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叫“越打越好、一个没跑儿。”
暮东山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感受:他已看出花晴对自己的感情至多是儿时玩伴,在金水渡的这段日子里,他将这件事看得明明白白。
但他对花晴的那份情意,打小就生根在他心里。
花晴是任性惯了的,可是暮东山却是个在爱一个人这件事上,连自己受了伤都不大懂得该如何去自愈的人。他已经清楚花晴不可能对自己动情,只是他不知该如何收回自己对她的这份感情。
他不愿待在客栈里,就自己出去,沿着金水渡闲走。
走到一片宽阔的河岸旁,暮东山找了一块平整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望着天边出神。
正值夕阳西下,原本是一番好景色,可惜日短夜长,连斜阳都不愿多呆,只眨眼间便沉到层峦叠嶂的山影后面。
几只寒鸦从山林间的薄雾中掠过,发出孤零零的鸣叫,这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很快就被浓重的夜色替代了。
夜晚的寒气穿透衣服,暮东山觉得有些凉,但却不想走。这倒并不是他喜欢坐在这黑咕隆咚的水边喂蚊子,而是不想回去看见花晴和李瑢在晚饭上情深蜜意罢了。
暮东山觉得肚子有些饿,他忽然很想喝一壶酒。
自古文人伤秋感怀,都离不开诗酒愁肠、花前月下。
暮东山不会作诗,但眼下他手旁有河边儿的芦苇穗子,头上有清亮的半弦明月 - 花前月下凑齐了,愁肠他也恰好有一副,唯独少了壶酒。
提起酒,他忽然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年纪轻轻、酒量却跟他不相上下的漂亮少年来,瞬间心里一阵别样的新奇:原来那不是个少年,而是个丫头。
想起这件事,倒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他在自己身上上下摸了一遍,找出那个叫南宫绿竹的少女给他的荷包来,来回看了看。想起那女孩子古灵精怪的模样,就像山间吹来了一股清凉的风,把刚才那股郁闷也吹散了些。
他兀自出了一会儿神,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觉得天上一亮,原来是云破月出,月亮洒下的清辉把河面的水都照亮了。
暮东山眼望着撒了碎银似的河水水波连绵、明亮耀眼,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骤然敞亮起来。他将那少女赠他的荷包揣回身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踩着碎石,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堂上没有几个人了,只有三两个赶夜路的在歇脚。二楼花晴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声音,看来像是睡了。
暮东山跟店家要了几个馒头,一碟咸菜和一斤白酒,自己默默地吃了起来。
吃完,他到柜台把这段时间的房钱会了账,又跟掌柜的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了交给堂倌,请他明日转交给花晴。
做完这些,他回到自己房间里,把本来不多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当他背着行囊经过花晴的房间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但只是一瞬间的犹豫,还是再度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踏着月色,离开了金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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