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徐先生可有了些惊喜,逐渐将严苛的一面展露出来。
有时阿柳不能很快领悟,他也不掩饰自己的脾气,直接板起脸来,张口就斥责,丝毫不给阿柳面子。
然而阿柳却没有因此生过气,只要徐先生诚意相待、倾囊相授,她就对他的态度并不多么深以为意。如此,这位徐先生更加喜欢这位小女学生了,有时一天之内要来两趟。
但他也不是日日都来的,若不来,他会提前打招呼,还会留功课。所以徐先生不在的时候,阿柳就自己在房间里补功课。
作画是很耗时费力的细致工作,一旦投入进去,一天一晃也就过去了。
这样一来,阿柳每日都排得很满。客人虽然少了,时间反倒不够用了。
一日上午,阿柳正在认真作画,彩月托着小腮帮子在一旁看,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笑。阿柳的思路被打断,放下笔问道:“你笑什么?”
彩月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小的倒月牙儿,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指头,指着阿柳刚画完的一串葡萄说道:“我笑姑娘画的是蚕豆呢,还是葡萄呢?”
阿柳急道:“怎么是蚕豆?明明是葡萄。”
彩月笑道:“姑娘别急,你画的是很好的,但我脑子里突发奇想,你看……”她拿过阿柳手中的笔,在葡萄上仔细描了几笔,把每一颗葡萄都画成了大蚕豆,最后还在下面画了个盘子,得意道:“瞧,这不是天桥底下刘大娘卖的炒蚕豆?五香蚕豆,两文钱一大盘!”
阿柳笑着轻推了彩月一把,佯嗔道:“看你是想吃炒蚕豆了。我的功课都让你画坏了,害我还要重画。”但其实她也觉得刚才画得不好,正准备重画,所以并不生气。
她叫彩月拿出一张新画纸,铺平了,举起笔仔细琢磨了片刻,便极认真地重新画起来。
彩月在旁边陪着,等到阿柳差不多画完了,她忽然感慨道:“姑娘现在这样真好。”
阿柳勾上最后一笔,问道:“什么真好?”
“姑娘想想,咱们已经多久没接过客了?最近这几日,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连老客人都不来了,只有那位徐先生天天来教课。咱们现在几乎是不挣钱的,可是你看妈妈也不出声。我看姑娘倒像个读私塾的女学生,整日里就是写写画画。倘若以后都是这样的生活,那真挺好的。”
彩月顿了顿,又带着一脸好奇道:“说到底,这还是因为那位徐先生。你说怪不怪,这天下只听说有强买的,却没听过有他这样强卖的。要不是姑娘好学,二话不说当了他的学生,换了那些不愿意学的,还要把他当成疯子打出去呢。”
阿柳边写落款边听着,右手拿着笔,笔杆轻戳脸颊,再拿开笔的时候,雪白的脸上留下个淡红的圆印子。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把笔放下,叫彩月把桌子收拾了,准备午饭。
吃过午饭,阿柳通常都要小憩半个时辰。但今天不知怎么,躺在床上却精神得很,她想着彩月方才的话,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飞,全无困意。
就这样躺了片刻,实在不想躺了,便坐起身来,把彩月叫进屋里,说道:“我睡不着了,想去看看秀红。”
彩月于是替她换了衣服,跟着一起往钱粮胡同去了。
到了钱粮胡同,彩月敲开院门,正是招娣出来开门,看见阿柳,欢喜地唤道:“柳姑娘!”她把阿柳让到院里,急匆匆地引着阿柳就往后院走。
阿柳见她神色既喜又忧,忍不住问道:“你家姑娘最近怎么样?”
招娣鼻子一皱,倒像要哭似的:“姑娘病了,最近可是遭了不少罪。”
阿柳一担心,脚下立刻就走得快了起来。
经过庭院时,她看见院子东西两侧,沿着墙根栽种的石榴树下,原本摆着一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湖蓝色蝴蝶花,现在花盆里却高高低低地长满了细草。野草抢足了风头,花朵倒蔫巴巴地夹在其中,就那样一溜儿无精打采地歪着。
阿柳感觉这院子得好几天没人打扫过了,便问招娣:“管园子的人不在吗?”
招娣委屈地憋着嘴道:“当初就没给配那么多人,现在病倒了两个,剩下加上我总共才三个人,也就不分工了。这两天连厨子也病了,管园子的徐妈会做饭,她去张罗做饭的事,这园子就顾不上了。”
阿柳听着竟像是有些凄凉的感觉,再等来到后院,闻见烧艾草的味道,更加担心,赶紧奔进了秀红的卧房。
房间里,秀红背后靠着一个软垫,额头上绑着一条绣花的棉布,有气无力地半倚在床边,垂着眼皮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阿柳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问道:“秀红,你怎么样了?”
秀红像受了惊似的,抬起眼见是阿柳,顿时睁大了眼睛,神情很是惊喜和快乐,但紧接着却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快走,会传染你的。”
阿柳道:“我还没跟你说上两句话,怎么你就赶我走?我不跟你一个碗喝水吃饭就没事,多呆一会儿怕什么?”
秀红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柳见状道:“你其实舍不得我走,是不是?”她把两边的被子给秀红压了压:“你这里熏着草,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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