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姨娘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将地上的柳嬷嬷拉起来,“嬷嬷,别再说这样话,被别人听见不好。”
柳嬷嬷赶紧点头。
外头天色才刚擦亮,万姨娘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这时候格外想陈嘉。这个女儿这几年虽与她不比从前时的亲近,但到底与自己有着最直接的血脉之情,是怎么都割舍不了的。
“老太太走了这些时日,我也该去看看了。”
柳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走的第一日西府那边来催过,我回说夫人身体抱恙恐对老夫人有妨害,后来,西府那边倒再没来催过了。”
万姨娘想想就脑仁疼,这样大的事她怎么就听了莫氏的话,不去老夫人面前晃晃脸,如今再去,也不知西府会怎么样。
“事到如今,多思无益,夫人还是赶紧起身梳洗过去吧。”
万姨娘应了一声,终于起身。
梳洗后,外头天色终于亮了些。
万姨娘选了身素色的衣裙穿上,出了屋在门口站着。柳嬷嬷默默看着,然后回身去给她拿件披风。
柳嬷嬷再出来时,门口已没有万姨娘的影子。
“夫人,夫人。”
柳嬷嬷遍寻不着,终于慌了,手里还拽着披风,不管不顾的冲出院子,去找莫氏。
莫氏是真病了。
门口的丫头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柳嬷嬷在门口枯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转身出去,朝陈夫人那边去了。虽说近日两府生分了,但夫人丢了这是大事,想来二老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柳嬷嬷充满信心的去了,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陈夫人的丫头说:“夫人去偏殿给老夫人颂经了,若嬷嬷您有急事,去偏殿吧。”
柳嬷嬷心中有愧,哪敢去,只得闷闷的回来。
她倒是想去找唐夫人,但一来她一个下人唐夫人未必会见,二来若是被人发现了,估计西府就真的不会再管夫人了。
……
一桶水泼下来。
在这春天的时节里,仍把万姨娘浇了个透心凉,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她便浑身害怕的颤抖起来。
眼前的屋子一片漆黑,只一束光从上至下漏下来,照清她脚前的那一块土地。她动了动手臂,发现被反绑在了椅子后面,她脸色发白,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那束光突然动了动,映出两双黑色鞋子。
万姨娘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啊啊的尖叫起来。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片刻,仿佛就被墙壁打了回来,令人十分压抑。
万姨娘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仍发着抖,“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黑暗里,没有人说话。
明明面前就站了两个人,却偏偏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这种诡异感,几乎把万姨娘逼疯,她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仍是无人回答。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屋子里一点一点流逝。
万姨娘起初还能说出话后,到了后面,嗓子几乎都哑了。心里的恐惧不但没有削减,反而更强烈。
她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团,缩进衣服里。
但她手脚被缚,身下的椅子结实得她连挪都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连一丝逃脱的可能都没有。
耳边一片静默。
那静默就像自己生处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没有门窗,只有自己。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就像永远都得在这里,出不去了……
万姨娘在陈府里平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心智还算不错,如今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也禁不住的要发起疯来。
但她没有疯。
因为终于有人说话了。
那声音像隔得很近,但是眼前又没有人,她听见他说,“是你在老夫人茶里下了毒?”
万姨娘一听,浑身一震,“我没有。”
“是你在老夫人茶里下了毒?”
“是你在老夫人茶里下了毒?”
“是你在老夫人茶里下了毒?”
对方不带情绪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内容,同样的语气,甚至是同样的神色。如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越来越紧,越来越疼,直至恨不得挠得自己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我没有!啊——!”
万姨娘想抱住自己的头,但她双手被绑在身后,怎样都够不着,只能一次次挣扎,绳子勒破了她的衣袖,勒得她的手臂鲜血斑斑,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万姨娘眼睛充血,像是在流血泪般,看着面前的虚空,“我没有给老夫人下毒!不是我!不是我!”
空气安静下来。
万姨娘还在说不是我……她双目赤红,发丝上滴着水,平日里光彩富态的珠钗环佩看上去暗淡无光,身上的衣裳也已湿透了,衣袖被绳子勒出一条条碎布,血水湿冷水渍,着实狼狈。
她又冷又慌又痛,不知所措。
黑暗中,那声音突然响起:“那是谁下的毒?”
万姨娘一愣。
她能说吗?说了还有活路吗?那人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若你不说,今日便死在这里罢。”那声音继续道,“至于你包庇的人,恐怕自此都安然无恙了,只可怜你那还未及笄的女儿,从此孤苦怜丁,孑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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