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心子疼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也只能暂且忍着。
几位姨娘乍见这血腥场面,均以手帕掩面,不敢直视。
老太太倒是倾身看了,待到看到露在外面的指骨时,吓得直喘气,红珠与碧玉两个忙扶背顺气,待老太太缓过来一些了,当即大呼道:“钟大夫快别拆了,赶紧上药包好。”又回头对红珠说,“去拿宫里赐的贡药给钟大夫,一并用了。”
红珠依言去了。
陈淑呆呆的看着陈锦的手指头,皮肉俱在,但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她明明用力按过,陈锦面无痛色,甚至连异常都没有,她以为陈锦的手早就好了,所以才敢在祖母面前这样笃定,为什么……
陈锦低垂着头,这疼痛当真像刀割在身上一般,非常人可以忍受。她已疼得满额满身汗,却始终未曾吭过声,眼神近乎冷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陈锦的手。
这个娇滴滴的二娘子,前世死时是否也这样痛苦过?苦于毒酒发作时的疼,还是曾经耳鬓厮磨转眼成空的绝望?
她前世喜欢元修,从他还是个孤独倔强的少年时开始,一直喜欢到他君临天下受万民朝拜。
她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所以她从不恨他,也从不恨他身边的女人们。
她知道那些女人对元修来说都是朝露前盛开的花,娇艳欲滴,却只能存活极短的时间。她一直在等,等元修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信念超乎常人,这一等,便等了十年。
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元修倾尽所能的用了她身上一切能用的东西。
执著、信仰、深情乃至性命。
终于,她也成了那些朝露前的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只是她存活的时间较久一些,对元修的价值更大一些。
想起那些过往,指上的疼倒不觉得疼了。
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
能把情深熬成悔,能把多情磨作伤。
元修,纵然此世非彼世,但你依旧是那个曾经负我的男人,既然负我,便要付得起负我的代价!
钟大夫手脚麻利的上药包扎,见陈锦未曾呼过痛,心里对这小姑娘更是青眼相看。末了对屋里众人说道:“二娘子这手可真得将就了,若再这样折腾一回,就真的保不住了。”
老太太忙应道:“钟大夫的医术咱们府里是信得过的,以后还得劳烦钟大夫多多照应。”
钟大夫朝老太太拱手谦让,老太太命吴嬷嬷给了丰厚的诊金并亲自送了出去。
屋里留下的几个人心神各异。
老太太坐在榻上,脸色阴沉欲滴,声音也不复往日的和气慈祥,对莫氏道:“老大媳妇,把女儿带回去好好教养,若没教出个名堂来,也不必再来向我请安了。”
莫氏心知这是把帐全部算在自己头上了,当下也只能忍着,答应道:“媳妇管教无方,给老太太添麻烦了,媳妇带回去自会好好责罚,请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向来注重在小辈面前的慈悲柔善,平日里生怕小辈说他不好,此刻终是冷笑一声,苛刻了一句:“我这老婆子放不放心倒是其次,如今女儿还在身边都不好好管教,难不成等到他日嫁作人妇,别人来替你教?”
这话何其有分量。
如今老太太健在,丫头们的婚事八成都由老太太来定,如今她既说了这样的话,若陈淑再不好好的,难保将来会说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莫氏及万姨娘并可以说是异常慌张惊恐的俯跪在地,陈淑及陈嘉与跟着跪下。莫氏把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含着哭腔道:“媳妇知错了,万望老太太慈悲,容我带淑儿回去好生教养,给我一个折罪的机会。”
陈淑早已吓呆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老太太也不再说话,只厌乏地摆了摆手。
莫氏忙带着陈淑及万姨娘母女退了出去。
屋里走了几个人,顿觉空了许多,老太太下了榻,由红珠扶着来到陈锦身边。陈锦自凳子上起身,被老太太爱怜的拍着肩膀按了回去,老太太低头,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长得漂亮可爱甚至还有一股子坚韧劲儿,随她。
老太太年轻时跟着夫婿也颇见得世面,如今后辈一代不如一代,私下里也颇为伤神,今日这一出闹剧,陈锦的表现甚得她意,于是声音更柔上几分,“祖母糊涂了。”
这话的含义若细细推敲,便值得回味了。
但陈锦不能去猜她的心思,只得哑着嗓子道:“祖母身体康健,不会糊涂。”
老太太笑了起来,说道:“今日祖母糊涂,让你白白又遭了罪,你想要什么祖母都给。”
两府上下,老太太最疼的孙女是陈茵和陈淑。如今陈茵已嫁作人妇,最疼的那个便成了陈淑。
平日里她虽疼她们,却不轻易赏东西,尤其是贵重之物。
老太太觉着小姑娘家家成日被金银首饰蒙了心,以后不会有大出息。如今老太太让陈锦自己开口要,已是莫大的宠爱了。
陈锦当真想了想,随即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锦儿什么都不缺,这一样能否先记下,等想起有什么需要的再回了祖母?”
“哈哈哈。”老太太开怀大笑,伸手点了点陈锦的鼻子,笑道:“人小鬼大。好吧,就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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