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放汤勺放下,擦了擦嘴角,说道:“人总有秘密,我们不必全都知道。”
陈雪受教的点了点头,“下午我与姐姐回屋看账,就不扰锦姐姐午歇了。”
“好。”
用了午饭,两姐妹在陈锦这里又喝了杯茶,才携手往自己房里去。
……
陈锦出了饭厅,回屋午歇。
睡得并不长,仿佛做了一个很短的梦,醒来后却又不记得了。
她拥被坐起,看向半开半闭的窗,想起元徵来。
总是忆起那日他说合妃太傻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忧伤,像个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的孩子一样。传言说他风流成性,因了一副好皮囊,便流连花丛夜夜笙歌。
陈锦从前总是听元修府里的丫头们议论这位四太子。说他的长相,说他那张抹了蜜的嘴,说他身边有个叫柳扬的奇女子,说他这跌宕起伏的前半生。
站在高处的四太子恐怕不知,京中怀春的少女们都说他,是夫婿的最佳人选。
她当时听了,只觉想笑。
那个朝堂上敢叫板皇上的青年,确有身先士卒的勇气,但是论到夫婿的最佳人选,怎么也轮不到他。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与元徵在临江王的府邸遇见,临江王六十大寿,宴请朝中上下,连皇上都亲颁旨意赏赐于他,府里的热闹可见一斑。
她不是去参加寿宴的,而是去杀人。
杀一个对元修来说比较棘手的家伙,这个人他们往常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所以才铤而走险选在了这样的一个时机。
她早已把一切变故都计算进去,但仍是算有遗策,最后人是成功的刺杀了,一剑毙命。撤退时正好碰上那人的随从,一时间“有刺客”的声音在府里此起彼伏,她翻身躲在一丛灌木后面,黑暗掩藏了她的踪迹,但延途的血迹仍是有暴露的危险。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牛肉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脸上的表情,只记得元徵看到她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他认得她。
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些信息。
转念一想,他自然是认得她的。
她是元修身边最忠诚的下属,满朝皆知。
两人身周的光线并不好,但同是习武之人,眼力好得惊人。元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她,表现得异常冷静。
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她那时有多紧张。刺杀过程中与侍卫交手时她受了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他想制住她,完全不用费太多力气。抑或者他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喊一声,满府的侍卫随从便会蜂拥而至,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到那边去看看,刺客可能藏在灌木丛中!”
有声音从远方来。
她心惊不已,脸上却仍没有太多表情,只握剑的手微微的收拢五指,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绽开稍许,血流如注。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似踩在她心尖上。
这些年她杀过的人数也数不清,这双眼看过太多死状,这双手也洗过无数遍,但别人的血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每杀一人,她都会在院子里埋一个小瓷瓶,瓶里装着她写的遗书。她知道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翻出那些遗书来看,但她仍不知疲倦的写下去,到现在,连她自己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埋了多少瓷瓶在土壤里。
今晚,她便真的要死了。
她这样想。
突听元徵轻咳一声,在刻意营造的安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
呵斥声近在耳畔。
她握紧了剑柄,只要一用力,她便能跳将出去,与来人战个你死我活。她还未有所动作,身旁的元徵突然开口道:“是我。”话说完,他走了出去。
来人见了他,恭敬道:“不知四太子可有看见一个黑衣刺客?”
元徵轻笑道:“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是两个刺客也看不清啊,可是谁遇刺了?”
来人见他说得这样云淡风清,更不敢有丝毫怠慢,说道:“是兵部尚书陈大人。”
元徵似也吓了一跳,稍稍顿了下,说道:“刺杀朝廷命官是重罪,何况还是执掌兵部的尚书大人,刺客务必要抓到,我方才从那边一路过来,并未见到可疑人物,去别处仔细搜一搜。”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漏,加之四太子的身份,并没有人怀疑。
陈锦见附近又安静下来了,仍未起身,担心对方去而复返。
灌木丛外,元徵亦未做停留,转身走了。
由始至终,他们并未交谈。
后来,她也遇见过元徵,但都默契的没有对视,好似那晚的事未曾发生过。
她有时候会想,元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大概,也是很温柔的人吧。
……
陈锦伸手将颊边的发撩到耳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在床上枯坐片刻,音夏推门进来,见她已醒了,便道:“姑娘,杨安来了。”
陈锦应了,起身穿衣梳洗。
如今天气暖和了,身上厚重的冬装早已除下,换上棉质的衣裙,有那爱美的姑娘,穿上丝绸薄纱,走在街上,风流得很。
杨安在偏厅等着,也不坐,只站在厅里,规规矩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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