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府外,她到底知道多少?
到底要有如何强大的心念,才让她不至于在这些污秽面前惊慌失措?
从大狱归来开始,是不是府里发生的所有事,她都已提前预料到?抑或是,有多少是她参与过的?
陈珂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
这个曾经自己最喜爱最信任的妹妹。
陈珂一步步走过去,陈锦已从椅子上起身,屈膝见礼,“大哥。”
她低头抬眸时,已能窥得他日的风华绝代,偏偏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仿佛对世事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陈珂站在台阶之上,与她尚隔着一些距离。
“你是谁?”他问。
陈锦没有回答,只比了个请,示意他走过去坐下。
陈珂呡了呡唇,依言过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院子里的人都被音夏唤走了,此时这处地方只得他二人。
和风吹过,掀起她颊边的几缕头发,她微眯了下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大哥,我仍喜欢这样唤你,大概是我自小没有享受过兄长的关爱,所以格外渴望些。”
“我叫舒展,曾是元修身边的刺客。”
陈珂没有听明白,陈锦看着他,“我是说,在我经历过的那一世里,我是元修身边的刺客,替他铲除异己,助他登上皇位,那一世与这一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陈锦刚刚及笄便入宫为后……”
陈锦说得很慢,陈珂听得仔细。
不知过了多久,陈锦把这故事讲完了,陈珂仍陷在里面出不来。
陈锦也不催他,静静喝茶,等待。
“你第二次去见那老和尚,他给了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陈锦没料到他好奇的竟是这个,微微一笑后,她答:“一张白纸。”
陈珂拧眉,“这是何意?”
陈锦道:“他在告诉我,这条路我得自己走,无论我想怎么走都是我的自由,就好比在白纸上书写,端看书写之人的心意如何,其他万千事,若想不理,便都可不理。”
听罢,陈珂又沉默下来。
他此时的心情复杂难辨,再看眼前这少女,竟不知要用怎样的心情了。她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他却不知为何,选择了全部相信。
当真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日太长,他早已将她当作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亲的人了吗?
陈锦说:“若你不知如何面对我,那我往日便少出现在你面前吧。”
陈珂道:“我现在不知应该怎么做。”
闻言,陈锦微微一笑,“从心就好。”
两人相对而坐,音夏来续了一回茶,然后又默默地退开。
陈锦放下茶盏,轻声道:“刚刚成为陈锦时,总是有诸多不惯,想我从前枕剑而眠,以酒代茶,生得粗鄙,她却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小姐,每每见镜梳妆,总忍不住要自嘲。或许是我前世太想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了,所以如今我才会变成她。”
陈珂没有她所说的那一世的记忆,也无从想象她到底是生得如何的粗鄙法。但有一点,他能想象得到,那便是她枕剑而眠,执剑御前的样子,定是威风凛凛,八面临风的。
“是陈锦困住了你。”陈珂说。
这话倒叫陈锦诧异,“我以为,你会怪我。”
陈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道:“宝华寺的大师说,万事诸法,因缘际会。你占了陈锦的身体,并非你所愿,而且你从不存害人之心,待祖母更是真的好,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的。”
陈锦道:“话说到这里,我便向你坦白吧。”
“你阿娘和万姨娘是我派人送走的,她们害了祖母,我实在难以忍受。陈淑也是我设计让她嫁给了李世海。无论如何,陈淑今日生死有我的原因,若大哥想要出气,便只管冲我来,我绝无二话。”
陈珂看着她,“你为何要陈淑嫁给李世海?你明知李世海是什么样的人……”
“事情做下便是做下了,大哥莫再问理由了。”陈锦道,“我早说过,这府中除了大哥,没有谁是干净的,也包括我。”
陈珂颓然的倒回椅背,过了很久,他突然说:“你是为了我。”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为了我的后院清净,为了我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辅佐元昀,所以你要把陈淑嫁出去,但是你看不得陈淑的无视放肆,所以将她嫁给了李世海。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是她自愿要嫁的,是她自己要为了那个人离开陈府。”
陈锦没有说话。
陈珂也沉默下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高大繁茂的榕树洒下来,映了一地的斑驳碎影。
快要入夏了,风是暖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陈锦说:“此事望大哥能为我保密,我会尽早搬出府去。”
陈珂一愣,“你为何要搬出去?”
陈锦说:“阿爹站的是元修,这事大哥该不知道吧?”
陈珂确实不知道,如今听她说起,当场怔住了,“你说二叔跟三太子?”
“早在大哥与元昀结盟之前,他们的关系比你我想象的还要牢固些,”陈锦抬眼看他,“我已将阿娘迁了出去,接下来便是我,大哥也得早作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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