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身体一阵虚脱,像溺水般一时有些呼吸不过来,来时的路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唯一没想到的是整个舒家竟会平空消失。那么自己呢?那个叫舒展的自己呢?是不是也消失了?
陈锦抓住音夏的手臂,用力得让音夏微微吃痛,音夏看着她有些怔忡的脸,不忍心出声提醒她,只默默的陪在一边。
瑞儿想说话,被音夏以眼神制止,只得咬住唇担心的看着陈锦。瑞儿心中有些怕,这样的陈锦她是没见过的,所以倒忘记了陈锦也是人,也有失魂落魄的时候。
来时路上突然走来一个老大爷,老人手里握着柄烟枪,老神在在的走得很是缓慢。见有几人站在前面,老大爷不禁一愣。
瑞儿忙跑上前去给老大爷打个揖,道了声过年好,哄得老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自马车里提出个小食盒,将食盒里的年饼糖酥塞到老人手里,嘴里道:“我家姑娘给老爷爷拜年了。”
陈锦早已上了马车,坐在软榻上,仔细听外面的说话声。
音夏上前,给老大爷见了礼,笑道:“昨日有人给我家姑娘托梦,说这村子里有一户姓舒的人家,有个女儿排行老三,是我家姑娘上辈子的贵人,所以我家姑娘今日特特起了个大早,来拜一拜这位贵人。不知舒家的人可在这儿?”
老大爷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认真回想,过了一会儿才道:“咱们村十几年前确有一户姓舒的人家,但那家人早已没了。”
音夏吓了一跳,“这位老大爷,请问那舒家是怎么没了的?”
“那年瘟疫,村子里死了好些人,大家为了活命都逃出村去了。那舒家的当家的是个固执的,说他们一家命硬,哪知竟没捱过来。”
音夏听罢,又往老大爷怀里塞了几块糖酥,道了谢后,领着瑞儿上了马车。正愁着怎么跟姑娘说呢,却见陈锦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想来也是听见外面的说话了。
半晌,陈锦抬起眼来,掀开帘子一角看了最后一眼,轻声道:“走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我从哪里来
马车如来时般晃晃悠悠地出了村子。
待走到大路上,陈锦突然说要下车走走。
音夏哪有不依的道理,把随身带着的大氅给她穿上,又把暖炉塞到她手里。陈锦站在车前,视野中一片开阔的草地,即将立春,土壤里已开始有新芽冒出来了,远远望去,一片昏黄中透着几丝不易显见的绿。
天灰色里带点蓝,没有太阳,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压抑。目之所及是一片颓败萧瑟的光景,陈锦长长的吐了口气,气息与寒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团浓浓的白霜。
她轻抬眼眸,自天空望到脚下,终是心绪难平。
满目苍凉萧瑟,正如她此刻心境。
重来一回,她连自己的出处都没有了,舒展这个名字,似乎从她再次醒来时便不能存在了。她突然感到惶恐,那种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的窘迫让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曾经,她是不惧生死的舒展,万箭立于身前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因为那时她心安。
现在……现在她谁都不是。
她常久站在那里,似要将自己站成一尊雕像。
“姑娘,上车吧,外面冷。”音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声道。
陈锦没有回头,说道:“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
那声音极轻极浅,像在对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字里行间一股萧然无助溢于言表,音夏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没有买到好吃的糖糕也没有关系的,她和瑞儿也不是非要吃那家人的糖糕。
音夏很是担心,说道:“姑娘是陈府的二娘子,自然从陈府来。至于该去何处,音夏觉得姑娘天生贵气,将来即使不能嫁给皇亲贵胄,也会嫁一个为人刚直坚毅对姑娘好的夫君。”
陈锦微微勾唇,“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寒风从她脸上吹过,吹得脸颊已经微微发了红,她却似没有察觉,只一味笑得放肆,容颜绝色,倾城倾国。
音夏看得一呆,半晌才道:“姑娘说得有道理。”
陈锦将手里的暖炉拿起来,掂了两下,然后用力往外一掷,暖炉自手里飞出去,滚落在昏黄绿油之间的草丛里,很快便掩没了踪迹。
也不顾音夏与瑞儿的惊叫声,陈锦回身笑道:“我们回去。”
马车行到陈府门前,陈珂正带着东远疾步走出,两人手里拿着马鞭,想是要出门。陈珂见陈锦自马车上下来,面上一喜,“妹妹叫我好找。”
陈锦不明就里,东远在旁边道:“爷祭了祖回来找姑娘说话,哪知姑娘不在房中,下人们也不知道姑娘的去处,爷这里正着急呢,说要出去寻姑娘。”
陈锦道:“我只是出去走了走,让大哥担心了。”
这一路走来,陈锦虽仍是不多话,但眉宇间总似有万般愁结,此时不知是天色还是其他,陈珂只觉得她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不少,脸上更是挂着一抹明妍的笑,不由跟着笑道:“妹妹可是碰着什么喜事了?”
陈锦道:“一路走回来,田里的野草开始冒芽了,我想着春天快要到了,这算不算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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