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垂下眸子,关上窗户,上床躺平睡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一行人重新出发。走出去老远,瑞儿掀开窗帘往后看,说:“那个小镇已经看不见了。”
陈锦睁开眼,说道:“我们不日便能到京城了吧?”
音夏笑道:“姑娘可是想家了?”
“想阿风做的菜。”
音夏与瑞儿笑作一团,“早就让姑娘把阿风姐姐一并带上了,姑娘却不肯。”
又走了一日,遇夜住店。
陈锦晚饭也没用,早早回屋歇下了,音夏和瑞儿担心她夜里饿着,去厨房端吃食去了。陈锦合衣躺在床上,听见楼外人声鼎沸,不知有什么热闹。
这身体虚弱得很,连走了一日竟有些吃不消。
她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听见热闹的人声中有人在说好姐姐你便从了我吧,又有人说这是我最后一锭银子,我押庄家大,一时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人头昏脑胀。
陈锦再睡不下去,起身走到窗边,用力将窗一推。
隔着一条狭窄的长街,对面的赌坊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三流九等人物在里面往来切磋,有人哀样有人欢喜,好不热闹。
一个人影自黑暗中蹿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到客栈楼下,正对着陈锦窗户坐下。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认出是个男子。
男子像是力歇,靠在墙面上喘气,眼睛看着长街对面,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陈锦低下头看他,只看到他坐着的一道影子。
“姑娘。”影子突然开了口,却并不抬头来看她,“若你是个胆子大的,便救我一救,如何?”
陈锦听这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回道:“如何救?”
“我正被人追杀,再过不久他们便该来了,我想去姑娘房里一躲。”
闻言,陈锦心中好笑。
这人倒是坦率。
陈锦道:“好。”
正巧音夏与瑞儿回来,正将吃食放在桌上,陈锦将两人拉到窗前指着下面说了几句,音夏和瑞儿双目圆瞪,嘴巴更是张得像鸭蛋那么大,最后在陈锦的催促声中咚咚咚跑下楼去。
过了些时候,两人上来了,手里架着个人。
那人还能走,但双腿上两个硕大的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陈锦吩咐把人移到床上,一面叫音夏去打水把楼梯上的血迹擦干。
瑞儿也跟着跑出去,去找墨童来。
屋里灯火尚算明朗,陈锦走到床边,低头看床上将昏未昏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鬓边已有微微白发,整张脸长得十分普通,让人过目便能忘记,此刻脸上大汗淋漓,嘴唇煞白,似是流血太多快要晕过去了。
她看见他额上渗出来的汗,嘴唇微张,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目光下移,腿上两个血洞,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已经打湿了床上的褥子。屋里开始有血腥味儿漫延,陈锦退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男子想转头,但没成功,用虚弱到不行的声音说道:“姑娘打算食言吗?”
陈锦以手撑着下巴,说道:“我已经将你搬到屋里,便不算食言。”
男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姑娘胆子大,人也有趣。”
“谢谢夸奖。”
一时墨童来了,手里提着药箱。
陈锦指了指床上,墨童看过,眉头紧皱,“姑娘,他是谁?我们需要救吗?”
床上这位的身份她虽不知道,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若今日不救,改日等他生龙活虎了,定是要生吞了他们的。
陈锦道:“救吧,救了这位爷,他便欠我一个人情了。”
墨童听她说完,也不再废话,开始给元徵处理伤口。
那伤口极深,像是被有倒钩的利器所伤,音夏与瑞儿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出去吐了。陈锦坐在床边,维持着那个以手支颌的姿势,看着墨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一趟下来,墨童累极,毕竟还是个孩子,终究体力有限。
正文 第五十六章感兴趣
床被人占了去,音夏原是打算再去要一间上房给陈锦,陈锦嫌天晚怕扰了别人,只让她在外间重新铺了张床睡了。
男女有妨。
音夏怕晚上有什么事,便抱了床被子缩在椅子上守了一夜。
天微亮,音夏便醒了,见陈锦还睡着,偷偷挪到里屋,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出来时见陈锦正坐起来,忙道:“姑娘,那人走了。”
陈锦点点头。
半个时辰前走的,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对方怕也是想让她知道吧。
想了一回,陈锦起床洗漱,用了早饭后便重新出发。
此时虽仍在年节里,但越往后,年节的氛围便越淡,从朔方出发,越往前走,延途却越是荒凉。他们来时因赶路,倒没怎么在意周边的环境,此时掀了帘子看出去,官道上并没有几个人,官道两边都是光秃秃的,那树干的皮都给剥光了,不知拿去做了什么用途。
“今年冬天,这里连下了一个月的冰刨子,像碗那么大的,田里颗粒无收,听说很多人吃不起饭,成了流民。”音夏见她微皱着眉,出声道:“朝廷虽拨了款赈灾,但一层层扣掉,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却少得可怜,这树皮怕是被流民剥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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