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向着皇上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臣就长话短说了,这孩子的生母就是夫人的庶妹,当年因为犯了错被臣撵出了府,可臣并不知她怀有身孕,还是前些年夏芸的奶娘临终前才说的。不管当初夏芸做了什么,何靖总归是臣的血脉,臣想认回他。还恳请皇上成全!”他故意隐瞒了当年夏芸被诬陷一事,就是为了保全夫人的名声。于他而言,那个温柔娴静的芸儿虽然让他惦念,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妾,在他眼里,终归是抵不上什么。
何靖以为自己面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不会再动怒了,可此刻,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攥了起来。他娘被那个女人陷害,名声尽毁,最后和爹两人都被害死,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下首的夏曦总算舒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夏芸啊夏芸,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死了还不是照样输得一败涂地。
“皇上,臣以为承武侯毕竟年纪大了,很多是非未必断清楚了。不过这是他盛家的事情,臣无权置喙。臣只是想申明一下:臣此生只有一个父亲,他叫何大石。臣从小受他养育,就连这一身本事也皆是拜他所赐。”何靖走到大厅中央,认真地说道。他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旁边的承武侯。
“你这是不孝!”承武侯又气又尴尬。现在的情形他也明白了,敢情这个逆子根本就不想认回自己!
何靖闻言,抬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父慈才能子孝,承武侯应该是弄错了。我爹待我和我娘极好,我对他也孝顺至极。”
他口中的“爹”肯定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乡野猎户!
首座的皇上并没有说话,而是添了杯酒饮了一口。老实说,他许久未曾见过这么有趣的场面了。他是皇帝,也是父亲,可是他的儿子对他敬畏有嘉,从未明目张胆地顶撞过他。眼下看着承武侯盛承枫那张青白不一的脸,他突然笑了。
“既然你要提你那个卑贱的娘,那我也跟你说道说道。她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小妾,当年就是不守妇道,被侯爷关了起来,哪知道竟然偷偷地跑了。而且还跑到外面找了个野男人成亲!你口口声声说的爹娘,不过是无媒苟合的奸夫淫妇!”夏曦突然厉声说道。她就是趁着这么多人撕烂夏芸的脸皮!
在座的大臣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承武侯盛承枫脸黑得不能看了,他冲着夏曦吼道:“你给我闭嘴!”他给她脸,她却不要脸!
何靖却是转身看向她。他的眼神深沉地不见底,语气却出奇地平静:“侯夫人颠倒黑白的本事让人敬佩,当年不过是妒忌我娘故意诬陷她。我娘好不容易逃离了盛家的火坑,找了个对她的人过上了普通的日子,实在没有侯夫人说得那么不堪。可是夫人当真是心狠手辣,竟然对他们也下了毒手——”
“你血口喷人!”夏曦当然不会承认。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聪明人,这场闹剧看下来,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无非就是后院的银宠戏码,只是夫人更胜一筹罢了。可谁也没想到,夏芸的儿子回来了,而且还混出了名堂。
二皇子早就听何靖说过这些,根本就不吃惊。此刻他悠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颇为惬意。上首的太子见状,意有所指道:“二皇兄怎么看?其实要本太子说,何将军大可以认回承武侯,这样,他不仅是一品骁骑大将军,还能成为继承侯俯的世子。可惜啊,年轻人就是争强好胜,一点都不懂过刚易折。”他话里话外颇为惋惜的模样,让二皇子轻轻一笑,道:“太子自然不知,毕竟,道不同不想为谋。”
皇上怕再吵下去,一声庆功晏就给搅了,出声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纵然朕是皇帝,也实在理不清对错。不过,何卿,你既是这次晏上的主角,朕就问问你,此事你以为应当如何?”
何靖听了他的话,利落地掀了一下锦袍,应声跪了下去,大声道:“臣恳求皇上判夏芸与承武侯合离!”
合离?!
不止皇上,在场都人都惊呆了。他们可都听见了,夏芸虽然与侯夫人夏曦都是夏家的女儿,可她毕竟只是个庶女,而且还是承武侯的妾。一个妾,在贵家大院里,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若真是得了夫家的厌弃,根本就不用休书,直接乱棍打死都没有理。就算是平常夫妻,那也是夫休妻,有几人能顺利合离的?这会儿大家都觉得这位年轻的将军怕是战场上呆久了,竟然连京中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了。
何靖笔直地跪在那里,他的面容沉静,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这番沉得住气的模样,不仅让在场的大臣刮目相看,就连皇上都在心里夸了一番。
眼下这情况让皇上有些头疼,他本来是想看会儿热闹的,如今倒好,竟然要他作这种主。整个大庆国里还没有一个侯爷和小妾是合离的。早知道他就不该问何靖的意见了。
回过神来的承武侯也觉得何靖异想天开。他是堂堂的侯爷,而夏芸只是个妾,从来没有合离一说。他看向皇上说道:“皇上,看来这孩子是不想认臣了,不过没关系,血脉亲情岂是那么容易割断的?等回头臣再好好劝劝他。”他当然也看出皇上为难,便立即给他找了台阶下。
皇上刚想说他说得有道理,何靖便出声道:“皇上,臣赴北凉卧底四年,在边关呆了六年,这六年里,臣不怕死,也不怕挨饿受冻,因为爹娘惨死的模样历历在目,一刻都不敢忘。臣舍生忘死,拿命去拼的功绩,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当然有一部分是为了报答二皇子的知遇之恩,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想为惨死的爹娘讨回一个公道。臣的爹虽然只是一个猎户,可臣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臣的娘在有些人眼里只是一个妾,可在臣的眼里,她是最最温柔贤淑的女子。臣若是枉顾他们,那又有什么资格站在皇上面前?一个连父母亲情的没有人,也不配作什么骁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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