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我与锦觅两情相悦,那婚书是当时锦觅不懂事才签下,她服了陨丹,心智不全!”
旭凤眉立如刃,凤眸染火,上神一怒,果真天地变色,殿内渺渺仙雾躲瘟神般散个干净,周遭狂风乍起吹卷烟云锦一角裙裾,我稳稳立在他怒涛中,嘴角勾起抹冷笑,
“陨丹便是我炼的,收束了她一缕情魄罢了,怎会心智不全?堂堂上神满口胡言,以为自己还是黄发三岁,童言无忌么!签婚书那会儿,她只是谁都不爱,心中却有计较,无非为了灵力、为了父母之命,若你觉得婚书不该作数,那不如想想那条青蛇彦佑,醉酒后霍乱朝纲,想来也是心智不全之时,是否不用负责了?”
他哑然无言,盛怒尽散,像一株老去的松,一点点从内向外腐朽,腐朽到直不起笔挺的腰,
“若非两情相悦,纵有婚姻,不也是煎熬么?上神也心有所属,不会不懂,难道您希望润玉娶锦觅为后么?”
原来对润玉的这份心思,连魔尊都看得懂。
“我自然不愿意。”
他眼中的灰败升起复燃火光,却在下一刻被狠狠浇熄,
“但若这是润玉所想,我必殚精竭虑,助他得偿所愿。”
☆、第二十六章
自先贤殿出来,我长舒口气,身后那抹玄色影子僵立良久,仿佛一尊立在悬崖边缘的石像,风吹日晒的嵌在那,拼尽所能的保持平衡,左手摸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相伴,右手却落入飞鸟不存的深渊。
此间煎熬和摇摆,小白龙尝了万年,今夜讨回这点,利息都不够。
我捻出颗菩提果丢入口中,这番敲打过,小白龙日后讨兵时估计能顺畅不少。太轻易得到的东西,自然换不出甚么有用的条件,只有那些已能触到,却抓不住的,才会被视若珍宝,倾一界之力,也不惜。
漫步过长寂的夜,再踏上天河,行半柱香-功夫,便是布星台。
穿出结界,入眼大片灿烂星空,有一人长身如玉,负手而立,清隽背影同初见那日一般无二,我眯着眼打量,觉得当时在葡萄藤上做一缕烟气的日子也挺不错。
“赤绫上神仙体未愈,还是莫与旭凤走的太近了。”
到底是做六界之首的,消息灵通。我笑着打个招呼,走下玉阶。
布星台正中摆着一套方正案几,一壶谷雨茶似算准时刻,烹的恰到好处。我挥开裙裾坐下,径自倾壶斟了两杯,笑道:“今日太微忌辰,若不是路遇魔尊都要忘了,你不回璇玑宫,正好给彼此行个方便,眼不见为净。”
风乍起,眨眼工夫小白龙已稳稳坐于对面,三指捻在茶盅上微微一晃,晃起沉在杯底的心思。
“自天元前那次轰动五界的大战,省经阁一干有关冥界典籍尽数焚毁,仅留忘川封印之术,如今星象大变,恐冥界门户将开,旭凤他虽心有怨愤,却不会不顾大局,你何必冒险。”
他目光凝过我鬓角那缕断发,眼底涌上暗色。
真是尾会疼人的好龙。
“原来今夜这壶茶,是特地备来听故事的。”我偏头一观星象,果见紫微宫和天市垣都有大变,不过寓政的太微垣倒极为稳当,想来小白龙天帝之位再难动摇,
“你若想听,我便讲几段那时吏官写的史文。”忆起那段天地色变的混沌年代,似乎每张画面,每页古籍都蒙着氤氲血色,“天元前冥界之主擎苍起兵欲颠覆五界,彼时天界之首紫微大帝神寿穷尽,应天人五衰之劫,天界群龙无首,魔界乌合之众,妖界由于自古血脉难继早不足一提。五界高位轮替本是常事,擎苍为尊也并非不可,但他竟想着覆灭天、魔、妖三界,独留渡轮回生亡魂的人界,一批批修行无数岁月的上神草芥般身死道消,忘川河淌了百年殷红血水。上清天几尊避世良久的帝尊为免五界颠覆强行插手,以忘川为闩,封死冥界门户,又以禁术为引,将四界亡魂引渡囚拘于忘川河内,自此冥界大门百万年开一瞬,收束忘川幽魂,余下四界各自相安。”
小白龙随着我的目光望去紫微中宫,清冷嗓音夹带三分讥讽,“史文便是真相么,那倒不必焚尽了。”
“不错。天界不留,自是有部分真相扫了颜面,史文写与不写,都是错漏,倒不如烧个干净。”我又掏出玄玉酒坛,茶盅太小,便借水汽凭空凝出两个冰盏,佳酿入盏被冷意激出一层飘渺云烟,养眼的很,“冥界擎苍做了许久冥尊,一直安分守已,五界里莫说恶鬼,就连幽魂都很少逃逸,膝下二子一女,嫡子善武,庶子好文,小女花容月貌,本可得享天伦,谁料小女冥婉还未飞升上神时偷偷跨界游历,还隐去身份,一个荒野小仙,紫微动动手指便捉去了。”
我垂眸掩下冷嘲,古往今来的神仙啊,又有几个真正问心无愧,大道向来不是为公,而是为己,修炼的越精深,便也越自私罢了。
“冥界无生灵,本体大多乃器物炼魂,可是这位公主本体惹来祸患?”小白龙斟满美酒,冲我略一举杯,仰首再饮。
“你倒不怀疑是她的容貌惹事么?”我回敬一杯,懒洋洋开口,“说来奇异,冥婉修为不高,本体却冠绝六界,是一枚乾坤丹。”
“丹药?!”小白龙酒盏一滞,蹙眉去看星台西北方几颗寥落星子,几番掐指演算,曾一片混沌的星轨顿时明了,“紫微天人五衰之劫比历任天帝来的都晚,能拖得如此久还有一战之力,原是将冥婉生生炼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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