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问的很直白,直白到杨昱廷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杨昱廷一脸疑惑,“什么?”
“就……”顾屿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后彻底地泄气了。他有些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说完,他顿了顿从桌上跳了下来,又问道,“对了,你这个周还去吗?”
他问的是乐队。
“去。”杨昱廷依旧面无表情,依旧言简意赅。
顾屿笑了,“够意思!”
他原本以为,要月考这个大学霸要抛弃他们这儿一大帮子人呢。
与此同时,张与乐也在搞卫生。
她苦哈哈地刷了大半个小时的地板,出学校的时候都已经快七点了。
天空半黑不白的,校门口平时总是热热闹闹的小吃街这会儿也没什么人,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凄凉。
张与乐跑到最近的小摊子上买了一份肉夹馍,摆摊子的是个老大爷,平时也经常见张与乐来买,又因为快收摊了,所以那一份儿给肉量特别的足。
张与乐笑着跟大爷道谢,转身时视线撞进了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眸。
心跳陡然加速,而后大脑才反应过来,那是杨昱廷。
他插着兜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往那边儿肉夹馍的摊位走去。
张与乐怔然地定在原地,身上的温度蹭蹭往上涨,也错失了跟杨昱廷说,‘那个摊位要收摊了’的最佳机会。
直到顾屿甩着校牌从对面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时,她才缓过神来。
顾屿身上挂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校服,背对着昏黄的路灯,一双眼眸黑亮黑亮的。
“喂杨昱廷,买好没?”他走到她边上站定,朝前面的杨昱廷问了一句,然后微微偏过头有些莫名地望了一眼她,估计是觉得她愣愣地站在这儿的样子挺傻逼的。
“没有了。”杨昱廷有些遗憾地走回来。
“那走吧。”顾屿说完,两人就并肩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期间谁也没有看张与乐一眼。
很快,这一方路灯洒下的光华里又只剩下张与乐一身。
张与乐缓缓回过头,朝杨昱廷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幕低垂的街道上,两个高高大大的少年并排而行,一个步子散漫随意,一个姿态端正。
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张与乐也能准确无误地确认出哪一个才是杨昱廷。
这是她多年来从无数的背影里练就的火眼金睛。
曾经无数个枯燥无味的日子里,她就明目张胆地跟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偷窥着,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心慌。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问,你是谁?
这句话戳破了所有她为自己营造的安全堡垒。
无论他是否知道自己是谁,只要他察觉了自己的存在,她就失去了原本的泰然和心安。
回不去了。
张与乐曾经在最难过最失意的时候,发过一篇很长很长的邮件给杨昱廷,聊以慰藉。尽管她知道杨昱廷从来都没有查阅邮箱的习惯。
可她还是发了,带着某种不明不白的期许。
就像是那些在网上匿名写博文的人,明明有些话不想被看见完全可以塞进日记本里,却非要在网上发表出来。
矫情又矜持,所以只有匿名才是最好的方式。
一方面抒发了自己的表达欲,一方面又给了自己对于某些事某些人的期待——也许哪一天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就会看到了。
张与乐一开始也是这么期盼着,刚发出去那会儿,她每天都坐立不安,既后悔、又心存希冀,以至于她每隔一小时就要神经质地检查一下收件箱。
然而每次都只有一堆的广告和收费提醒。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深深的失落。
本来写之前张与乐就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他不会看到的,然而当事实真是如此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只是这些悲伤并不是张与乐全部的难过,还有很多其它更令人心烦意乱的烦恼纠缠着她,于是在一个混乱而绝望的夜晚里、她的第二封邮件诞生了。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紧接着就有了第三、四乃至五六七八次。
渐渐地,期许越来越淡,抒发的欲望反倒从次要变成了主要。
三年来,无论怎样的痛苦与迷茫,张与乐都从中找到了方向。
对于张与乐来说,成长是一片险象迭生的荆棘林,她于其中踽踽独行、孤独又绝望。
然而这样一个秘密树洞的存在,却让张与乐莫名获得了向上生长的力量,就好像杨昱廷真的陪伴在她身边。
可是,杨昱廷却用冷冰冰的‘你是谁’打破了她三年来用文字营造出的所有错觉。
他从来不认识自己。一直以来,你都只是一个人。
张与乐忽然感到深深的孤独,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孤独。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给他写邮件了。虽然不知道杨昱廷到底有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她是谁,但张与乐清楚这些纷繁冗杂的问题都不是最重点的。
重要的是,她写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支教后天就结束了,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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