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看了小青一眼,转身,便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他,还有他要做的事。
小青似在身后呼喊了半天,那人也未曾应,她知道,他疼,可她看他这模样,更疼。
皇宫,似彻夜灯火通明,凌楚就那样一瞬不瞬站在宫门外,等着侍卫的通报。
雨似在从他的发尖滴流而下,带着湿润的微凉,一点点浸入他的背心。
这一路,他走来,又听到了不少的谣言,这风声这么快便传遍,这幕后之人,可真是耐不住。
上天不公,皇帝无德,他们这是既要反了圣上,又要反了天去。
西苑那一位,终究是坐不住了吗?
养心殿,一如往日般奢华,昏黄的光晕盈盈的打在卧榻上,榻上有一男子危坐,虽稍显羸弱,但眉宇间气势恢宏。
“凌楚来了”
男子淡笑,笑中却夹杂着一抹勉强。
凌楚跪下身去,恭敬的行了一礼。他知道,在他来之前,在此,已有数位重臣前来。
他们来,呵,除了逼圣上还能做些什么。从上次孩子被掏心之事,再到下毒,以至如今,他们那个不是虎视眈眈,想要将圣上拉下水去。
朱祁钰走下榻,将他扶起了身来,似如当初一般,与他席地而坐,无丝毫顾忌。
“凌楚啊,朕,有你这么一个知己便足以”
似话刚落间,接着便是一阵咳嗽,锦帕间,鲜血尽染。
凌楚一把夺过锦帕,眼神中尽是担忧,“圣上,保重龙体”
朱祁钰摆了摆手,朝他一笑,“无妨,太医说朕只是急火攻心,不妨事,外面,还麻烦你替朕看着了”
朱祁钰似说的极其无力,似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时日无多了,只是这天下,他还不能倒,他一定要看到这天下太平。
“这是臣的本分”
凌楚似低头,重重的应了一声,当年,他落难,是陛下救了他,还将他送到了六扇门,让他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一份恩情,这一份知遇之恩,无论如何,即使让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一定会报答,他会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一切,帮他稳住大明的朝纲。
“近日曹吉祥可有什么异动?”
朱祁钰虽有虚弱,但作为帝王,仍似有一股凌厉之气,不怒自威。
“近日倒是颇为安分,但却表现得太过淡定,臣担心其中有鬼”
朱祁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凌楚。
“这令牌你收下,凭此令牌能调动皇城内所有的亲卫军,朕的其他几位心腹将军,皆是服你的,若真到万不得已,朕的江山和子民便托付于你了”
凌楚蓦的一阵哽咽,“圣上,您洪福齐天,此事,当由您亲自主事”
朱祁钰似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放心吧,朕好着呢,朕之所以将他交予你,是因为你是朕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能担此大任”
“臣,谢陛下看中”
凌楚说着,便稳稳的跪了下去,手上郑重的接过令牌,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朱祁钰将他扶过,再次让他坐在了身旁,“你我二人,无需行此大礼”
良久,朱祁钰的目光似深深看向身后的龙榻,眼中尽是痛楚,“凌楚,你是否也认为是朕不愿放权。”
凌楚听出了他话中的苦涩,从来,只有一个人能让圣上这般苦,那便是太上皇,圣上唯一,也是最在乎的哥哥。
“打小,我便认为哥哥是最适合坐着皇位的,而我,有他护着便可,只管做个闲散王爷,逍遥江湖”
凌楚何曾见过他如此模样,初见他时,他还未曾称帝,似个鲜衣怒马的少儿郎,谈笑间,风声自起。
后来,土木堡事变太上皇被瓦剌俘虏,而他,便被一群所谓的忠臣力推上皇位,临危受命,挑起大明这担子。
而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见他如此放下过心防,他时时刻刻提防着,提防着外臣,提防着太后,提防着所有想要大明朝绝后的人,他这一步步,战战兢兢,走得如履薄冰,太难,太难。
“臣知道,圣上是为了太上皇好”
朱祁钰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那他呢,他又可曾知道?是否还在埋怨我将他禁在那南宫这么多年,甚至还废掉见深的太子之位”
“太上皇定会明白圣上苦心的”
这朝局,不是想想稳便能稳得住的,这皇位亦不是想坐便坐,不想坐便退的。
这身后牵扯的利益太多太多,让他不能不继续这个帝位,而他,只能将兄长迎为太上皇,圈于南宫,这其中的无奈,又有多少人明了呢?
外人皆说圣上是不愿放权,或许连西苑那位也如此认为,可他知道,圣上是在保护他,甚至废掉前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可那皆是为了小殿下好。
只因为,在后来的某一个寒冬,见济太子死了,死于中毒。
那个位置有太多人想要,有太多的人虎视眈眈,亦有太多的人想让大明绝后,而这,是圣上万不能允许,也不愿看见的。
可这些,南宫那位真的能懂吗?
太上皇向来耳根子软,前有王振把持朝纲,现在竟连曹吉祥那种奸臣皆是倚重,圣上又怎能放手,而他们必定要将曹吉祥这颗毒牙拔掉,才能换取这安稳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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