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复了下心情,再度抬头,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唇边化不去的浓郁的笑意。不由得心下恼怒,这人险些就撞了人,怎还笑得这样开心。我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已然低下头来,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微光,眼角略微向上挑,流露出千万般风流,摄人心魂,鼻梁高挺,朱唇紧抿,面如冠玉。像极了书中那些纨绔子弟,明眸善睐,身姿绰越。
“笨丫头,怎生一直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本大爷了?”
语气极尽轻佻,尾音上扬,勾得人心里痒得紧。
“放我下来。”
我觉得自己被他轻薄了,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却终是徒劳。
“若我不放,你又能如何?”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说出的话还是那样轻薄无赖。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他,微微垂下眼睑,佯装睡觉。心下却将他与宋玉作比,却到底还是更偏向宋玉,想起前日里,听到有人唤他子渊,子渊,当是他的字吧。
正想得出神时,马却突然急停,整个人向前倾去,腰间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丝丝淡雅的香气,蛊人心神。我一惊,正要推开他,却只感到腰间的力气加大,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他将身子探得更下,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抬起头看看。”
我应声抬头,满眼都是白与红的交织,热烈而又缠绵。红梅点点缀在枯树上,绕着雪蜿蜒而上,有着无以复加的美感。我攀着他的手翻身下马,和他一起漫步在雪地中,踏雪无声,我心中竟异常平静,毫无波澜。他随手折下一枝梅花,别在我的发间。
“旁的女子戴花都是人比花娇,到你这,倒成了花比人娇。”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莫不是从小骄纵惯了,说话如此不饶人。
“并非我生得不好,只是这采花之人采的花……”
我反唇相讥,眉眼间神采飞扬,心下却暗叹自己也变得如他一般市井无赖了。
“那也要看采的是什么花?”
他倒不恼,只是眸中的笑意似是要漫出眼底,那样张扬,那样放荡。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未曾见过。
日暮时分,他送我回府,看见牌匾上烫金的姜字,突然就笑了,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就策马离去。
我心下好笑,也没多在意,转身便进了家门。只是没承想,第二日,我又见到了他。
那是顾家回鄢城的日子,爹爹怕人多,伤着我,便没允我一同前去,自然也没见着那位让众多鄢城女子神魂颠倒的顾清洛。
晚宴上,娘为我一番精心打扮,带着面纱迎客。只消一眼,我便认出来那顾清洛便是当日骑马之人。那厮站在一旁,与人低声交谈,神情恬淡,间或传来几声低吟浅笑,如同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可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把这词与当日那人联系在一起。
酒过三巡,气氛也热闹起来,谈到子女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和顾清洛。顾清洛这才偏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含了一丝狡黠,忽而又消失殆尽。我心下气急,不愿再与此人同桌而食,便向娘推脱不适,独自一人在庭院里散步。
不曾想,我刚出来,顾清洛也推脱说来看看我,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催他出来。
“怎么,恼了?”
我正散着步,冷不防又听到这阴魂不散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待我回过神来,顾清洛已走至我跟前,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张狂不驯。我转身就走,不打算理会他。
顾清洛心下好笑,这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动不动就生气,不似郢都的姑娘温婉可人,不过,倒是可爱的紧,只是不知长得如何。
我正欲离开时,顾清洛一把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挑开了我的面纱。面纱下是无甚平常的脸,称不上美,只能算作清秀。被顾清洛戏弄了这么多次,我也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这人无聊透了,便伸手推开了他探过来的脸。
顾清洛看着面纱下的姜宜笑,不知为何心跳如鼓。面容虽然平常,可总带着些灵动与岑寂,搅得顾清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可她的眼睛却失了往日的澄澈,徒留一个空洞的躯壳,刺骨冰凉。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看着你,可心却不在这,譬如姜宜笑。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否则顾清洛就不是那个风流一笑搏尽芳心的少年郎了。
还没来得及细探,顾清洛便被一只手给按上了脸,他顺势倒地,发出一阵怪叫。我低头看他,他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只拉着我的裙裾,默默地不敢出声,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突然就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还故意用脚踢了踢他,转身融入茫茫月色中。
顾清洛看着渐渐模糊的背影,轻笑出声。姜宜笑,似乎很特别呢。
☆、采桑
冬日里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似乎已被我彻底改掉。现在的我,更习惯赶着天际雪色幽晦时分,漫无目的而莫名不安地在庭院中徘徊。时不时翘首侧耳,捕捉来自邻院的任何一丝声响。
这样盼着望着,竟真叫我闻得微声,似是有人如我这般,茫然不安地徘徊庭中,脚步极轻极浅,踏雪无声。
莫名地,我便知,那就是他。压制住心中清甜,我亦小心翼翼地踏在雪上,侧耳细听,暗暗契合他的脚步声,直至与他的步伐踏成同一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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