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玉深听出她的让步,严丝合缝的冷厉气场中骤然泄露出一丝柔软的气息,眼角微微弯着,只是谷雨心里炸着无数挂炮仗,根本无心细看。
“千真万确。”
“成,”谷雨深吸一口气,往后站了一步,无所畏惧地仰视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嫁就嫁,本小姐打出生还没怕过谁——但我先给你透个底,虽然是我谷家高攀,但你也别指望我能安安分分举案齐眉,娶了我这个仇家之女,就是上赶着找我祸害的,我说明白没?”
这下将军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他轻轻笑了一下,心想:小东西虚张声势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求之不得。”
谷雨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心中不快,恹恹地也不想再逛下去。回到客栈,刚一上楼,傅千引的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
“小谷子你上哪儿玩去了?为师闲得都能腌肉了!”
谷雨神情恍惚,还在想今后之事,听完走过去拍了拍傅千引的肩膀,叹了口气。
“怎么了?”傅千引从门后走出来,弯下腰凑到她脸边打量,“能让我们家小炮仗露出这种落寞的神情,莫不是万大将军?”
正好万玉深走上楼梯,一眼看见他的动作,眉心一折,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开。
谷雨不想看他,默默地撇开脸。
傅千引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摸着自己的下巴,悄悄问谷雨:“你同意啦?”
谷雨耸耸鼻子,糟心地点了点头。
“真想好啦?”傅千引到底向着自己的小徒弟,眉目间尽是关心之色,压低声音:“虽说他条件是不错,但这事也不能委屈自己是吧……”
万玉深何等耳力,即便他压着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傅兄,”将军淡淡开口,“这么说不太好吧。”
傅千引一顿,被他凛冽的杀气扫了个边,劝分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心里气哼哼地想:你这会儿跟我耍,婚后你等着吧!
谷雨胡乱点点头,抬起一双迷茫的杏眼,不舍地看着傅千引:“可是师父,以后我不在临川就没法找你,也没法和你学功夫了,怎么办?”
傅千引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傻妞,为师家就在京城啊。”
—
往扬州来时路上,天高海阔,满世界都是自由的气息。如今自扬州打道回府,却是垂头丧气,满心对不可知的忐忑惶恐。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辘辘驶过官道,谷雨蔫蔫地靠在车里,闭上眼睛隔绝视线。
车厢里只有两人,熏香袅袅地燃着,在宽敞的空间里飘散开。谷雨动动身子,换了几个姿势,还是莫名觉得车里狭窄。
某人的气场仿佛也占着地方,无形地铺展开,挤得她呼吸都有些不自在。
谷雨闭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过了片刻忽然又觉得凭什么是自己躲躲闪闪,她若是这时候就怂了,以后还不得被欺负死?
于是她猛地睁开眼,正看见万玉深平静地转开视线,低头去看手中的邸报。
谷雨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总觉得他奇奇怪怪,却又压根从他神情中看不出什么,干脆不再细想。她把腿伸直搭在塌上,旋了个身,后背朝着软垫直直躺了下去。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谷雨没注意,她脑袋挨上个枕头,感觉有点硬,闭着眼用脸颊蹭了蹭,不太满意,但打算凑合凑合用了。
林青校尉亲自执鞭,车驾得十分平稳。谷雨枕着枕头,脸颊上隐约传来一丝暖意,很舒服,她又蹭了几下,渐渐呼吸和缓下来。
没过一会儿,这心大的玩意就睡着了。
万玉深这才敢放下半抬起的两条胳膊,轻轻把邸报放到一边,低下头去看她。
傻不愣登的,连他的大腿都感觉不出来,还瞎蹭半天。万将军眼神晦涩,见她睡颜安稳,忍不住心生恶意,想着羊入虎口,没理由客气。
但他一眨不眨饿狼般盯着那张脸半晌,最后还是一动未动,只轻轻给她别了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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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一夜,临川城已近在眼前。
谷雨虽然心神不宁,但这一路被照顾得颇为细致,比她来时路途舒服得多。
回到知县府,谷夫人携着一众家丁丫鬟已等在门口,显然是早得了信儿。万玉深下车,谷雨越过他递过来的手,利落地跳下来,摸摸鼻子冲谷夫人道:“娘。”
谷夫人两眼泛红,小步走过来紧紧攥着谷雨的手,想说什么。但她到底是识大体的,先朝走过来的万玉深行礼道:“将军费心了,是雨儿不懂事。”
万玉深依然秉持恭谨态度,不卑不亢地摇了摇头:“您不必见外。”
谷夫人一听这话音,再看女儿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
“将军请先入府休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和将士们担待,”谷夫人向管家招了招手,眼含歉意地对万玉深道:“我们还有些家事……”
万玉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理解地点点头,目光在谷雨脸上停留一瞬,然后便领着身后亲兵和一个时刻想逃的傅千引进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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