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只剩他一人。万玉深对着沙盘又看了许久,思索着阵型和战术,良久之后才把头向后一仰,脖颈绷出流畅的弧度,喉结突出。
帐顶的灯昏黄,三两小虫绕着飞,万玉深仰头看了片刻,手探进甲衣,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黑色长条,短短一截,束着一条红丝带。
……是一段青丝。
将军独坐帐中,手指轻轻捻着那把青丝,想起那天晚上谷雨躺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本来就没睡。
别前最后一夜,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是清醒着守她一宿。
没想到她会走到他床边。
最后被他困在怀里,竟然也放弃了挣扎,安稳地闭上那双杏子眼,趴在他胸口,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将军一直看着她。从夜色浓稠到第一缕微光破窗而入,她莹白的脸庞于晨光熹微中渐渐清晰,万玉深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忽然就想留下点什么。
便是手里这缕青丝。
剪也没舍得多剪,不过女子小指粗细。万玉深举起来轻嗅,似乎还能闻见她身上的浅淡清香。
“伙房里温了点酒,给您拿一……”
林青掀帘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正一脸诡异的淡笑,举着个什么东西。
似乎是……头发?
林青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鞋底一滑就要转身:“哎哟我今天眼睛怎么这么花……”
“嘘。”
万玉深笑了笑,食指竖起。
“当没看见,”将军笑着说,“她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谷子快去找将军啦~
分别的苦都要甜回来~
第44章 家书
又过两日, 孩子依然没找到。谷雨最后干脆把所有人都借与齐媛, 只留小五守在身边, 可内心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至今已过三天,若是偷孩子的贼人还在京中藏着,那他一定藏得更深、更难寻觅了。若那贼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京,条条大路通向五湖四海……孩子还找得到吗?
光光那样可爱的一个小人儿,他才多大啊, 这么早就离开了爹娘, 他会流落去哪儿?
谷雨跟着焦心, 等齐媛来还人的时候总要拉着她坐一会儿,好歹喝杯茶缓缓再走。她看着这个温婉的女人飞快消瘦下去, 肤色暗淡, 两颊微凹, 心中满是叹息。
她虽不曾为人母,但将心比心还是懂的。别说是那么小的孩子, 就是她这样的大闺女, 若是被人掳了去, 谷家二老怕是要一夜急白了头。
但时间稍长,谷雨也回过味儿来——万玉深前脚刚走, 后脚将军府就出事,难道真是巧合?
还是别有用心的人躲在阴沟里一直悄悄盯着?
谷雨心想,若是万玉深还在,那贼肯定是不敢动手的。不说将军亲兵尚有一部分守在将军府,哪怕仅仅是将军一人身在京中, 那些宵小之辈便不敢妄动。
……要是他在就好了。
谷雨这些天竭力不去想,可念头就像播下的种子,稍稍沾一点雨露,它就挣扎着破土而出。
她努力学着临风剑法,一招一式有样学样,耍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但到底身子骨娇软,手腕也嫩着,举剑举不了多久就类得不行。晚上躺在万玉深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榻上,浑身都疼。
然后就会想起他。
七夕过后,再过了中元,要不了多久就是中秋了啊。
夜深人静,谷雨盯着窗户纸上的月影,心里忽然蠢蠢欲动。
—
孩子在哭。
打着哭嗝,胖乎乎的小腿在青铜鼎里乱踢。周围陌生的一切都让他害怕,肚子里空空的,身上又黏又冷,娘亲不在身边,他哭得快要昏过去。
他这个样子太过鲜活,每一声嚎哭都提醒着乾安帝,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不由地心烦意乱,转头问一脸平静的郭霖:“爱卿,有什么法子叫他闭嘴?”
郭霖正在调试他那座巨大的丹炉,闻声并不答话,过了片刻才拍拍手站起来:“有。”
光光双眼瞳孔,小脸却发白,唇角隐隐透紫。郭霖一边走向这边,一边从袖中摸出一枚丹,走到青铜鼎旁,捏着小孩的嘴塞了进去。
孩子轻微的挣扎根本无从抵抗,那枚丹药便硬生生地推了下去。光光哭着咳了几声,渐渐感觉一阵温暖的睡意袭来,腹中盈满,然后小脸垂下,睡了过去。
乾安帝顿时松了口气。
他现在久站时会出汗,腿也略感发软,爱卿替他问过仙人,说这是体内灵流激荡、肉体凡胎难以为器的缘故。乾安帝喜不自胜,对最后两转金丹越发迫不及待。
一旦成仙,这天上天下他来去自如,江山依旧在他手中,天庭也有他的寓所,放眼众生还有谁能像他一般?
乾安帝陷入迷醉的幻想之中,仿佛祥云在身,七彩圣光悬于头顶,如花的仙子团团围在他身边,温香软玉,亲一口能亲出水……
他双眼泛白,眼珠飞快地在眼眶中乱窜,呼吸急促,嘴唇抖动,看上去竟像是有什么急症。
郭霖对他诡异的状况视若无睹,随手摸出一颗小小的丹药从他张开的嘴里塞进去。乾安帝无意识地吞下,如筛糠般抖了一会儿,眼黑才重新翻下来,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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