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这个孙子,嘶——”林青磨了磨牙,“把最难啃的骨头扔给我们!”
万玉深也一身的血,战袍看不出原色,露出难得一见的狼狈。他点点头,声音喑哑:“……啊。”
“但是……”林青鼻翼一抽,拉满了血丝的眼睛又泛红,“总算打进来了,第一次啊将军!弟兄们没白、没白牺牲……”
万玉深低下头,揽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拍。
接下来,全军就地修整,西凉关内的补给也终于送到。清点伤亡,审问战俘,恢复战力。
两日后,万军再次出击。
这一次,势如破竹,一泻千里。
北蛮部落之内到处是交战后的残兵,根本无力抵抗大安铁骑。万玉深带着全军一路厮杀,终于在王城之下和格勒的七部相会。
主将面无表情,身后的将领也俱是同样神情,沉默地看着虽然狼狈、但明显气色不错的格勒和七部蛮兵。
这人占了大便宜,知道不能卖乖的道理,讨好地笑着搓了搓手:“十部如今只剩二皇子还据守在主宫负隅顽抗,以盟军的实力,想必易如反掌!”
林青咬牙切齿:“厉害的都让我们清理了,就这你还有脸让我们给你擦屁股?!”
格勒讪笑一声:“不是不是,这不是那个什么嘛……我以一扛九,实在是……”
万玉深一抬手打断他:“迟则生变,尽快攻下。”
接下来的进攻的确如格勒所言,易如反掌。二皇子已是强弩之末,身边仅剩十来个护卫,看着冲入主宫的两军士兵,想一把火烧个同归于尽。
地上泼满了油,二皇子举着烛台,一步步往后退,脸部肌肉狰狞抽搐:“你们陪我一起死!一起下地狱!格勒——你这个天狼的叛徒!你不得好死!来世你必投生为畜,一辈子受我奴役,一辈子被我——”
他没来得及咒完,林青已经带人悄悄从殿后绕过来,干脆利落地一箭射穿心口。
手中的烛台顿时掉落,林青一个飞扑,下巴磕在油污的地面上,终于接住了那个烛台。
恰好一阵风自殿外穿堂而过,那微弱的火苗摇曳片刻——灭了。
像是这场战役的落幕。
结束了。
格勒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大殿中面对着万玉深。七部蛮兵也稀稀拉拉地从各个方向走到他身后,沉默地面对着大安士兵。
万玉深面无表情地扬了扬眉。
随后,格勒笑着抹了抹嘴角,第一个跪到了地上。
以额触地,沾了满头血和油。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所有蛮兵接连跪下,对着他们对抗至今的敌人。
“我蛮族无条件投降,”格勒的声音平稳而郑重,“愿为大安附属,按岁纳贡,俯首称臣,听命于萧氏江山。”
百年的争斗,至此消歇。
万玉深闭了闭眼,知道这一次,大安的气运或许真的落到了他们这边。
总算是,不愧对这一生的选择。
半晌后大将军睁开眼,然后一步步走上前去,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
又过三日,捷报传回京城,却并非直入皇宫,而是拐了个弯,先入宁王府邸。
好像一根联动的链条,万玉深出手推动了最重的那一环齿轮,而后帝国内部腐朽已久的机括才开始缓缓动了。
而后信鸽飞快抵达江北,饥荒过后,第一批种子刚刚播下。
埋藏在泥土里,等着破土抽芽,虽然生活步履维艰,但总算有了生的希望。
宁王每日都去田埂间看看,江北百姓都是吃着他的粮活下来的,不敢用粗茶招待他,但总要弯腰行大礼,以谢救命之恩。
这一日宁王刚挥别跟了一路的百姓,刚跨进书房,信鸽在窗棱上吱吱叫着。
老仆解下鸽子腿上的纸条,送到宁王案前。
宁王展开看后,半晌说不出话来,须发颤抖,苍老的双眼竟有泪光。
翌日,宁亲王启程回京。江北百姓自发相送,绵延几里。
万玉深统领的大安铁骑也踏上了归途,几日后正式捷报附北蛮降书才传入朝中,一时满堂哗然。有两代朝臣,鬓发皆白,立于大殿之上,老泪纵横。
而后万将军大捷,北蛮请降的消息传遍九州,普天同庆。
消息来时谷雨正和齐媛侍弄家里的花。
他们母子俩在这里安稳住了些时日,初时光光半夜总惊醒,齐媛悉心照顾,渐渐这毛病也好了。她也终于从无尽的悲伤中走出来,本就温婉清秀的脸庞也日渐恢复光彩。
救子之恩无以为报,谷雨还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们母子,齐媛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报答她,自谷雨回来之后几乎像个下人一样的照料她,被谷雨强行改正了多次才扳回来。
“嫂嫂,”听到消息,齐媛抓住谷雨的手,“将军这是千秋之功啊!”
谷雨被她摇了很多下才回过神,紧紧咬住嘴唇,笑意却还是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没什么,”谷雨克制着笑容,假装并不在意,“都是他该做的。”
齐媛一脸激动之色:“本朝以来历代名将都没能做成的事,将军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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