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引行过礼, 抬起头,眼神如刀,对着禁军缓缓质问道:“我斗胆问一句,宁王因何入狱?因为他没能带回江南女子,供皇帝陛下赏玩吗?”
禁军统领捏着手里的刀,掌心渗出越来越多的汗水,滑得近乎抓不住。
“可百姓呢?天灾之时,江北大片饥馑,易子相食,江北谁家姑娘堪采?”傅千引傲立如松,眼中满是伤痛,字字句句铿锵如钟,“宁王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呢?
为苍生奔走的人一朝沉入诏狱,踏踏实实种地过活的小农被课税压得喘不过气,十年寒窗苦读抵不过他人祖上荫庇,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在深宫里蹉跎至死。
都是苦于命运的人……有什么错呢?
他们都没错,那谁错了?
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错了!
傅千引的话点燃了他们心中压抑得近乎隐匿的不满,连着方才的愤怒一起,彻底烧出了反抗的滔天火焰。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别跟他们废话,冲进去!”
“冲进去!”
“跟狗皇帝拼了!”
一时人人响应,高振手臂,迎着禁军们一排锃亮的尖刀,畏缩又勇敢地迈开了脚步……一如历史轨迹中,每一次的揭竿而起。
禁军迫于千百人的气势,竟被逼得向后退去。
“吵什么!往后退!”
“再往前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傅千引岿然立在人群中,像是一根精神支柱,无声地给人以勇气。
在人群最后,万玉深身着一袭玄色战袍,面如冷玉。他看着渐渐亢奋的人群,打了个手势。身后隐藏在人群中的万兵立刻会意,左右分出两支,隐蔽地混入人流之中,渐渐挤到了最前端,和禁军相对。
两方的互相试探终究有个头,相隔的距离一点点缩短,终于有人一脚踩过了危险的边界,以血肉之躯迎上了皇权冰冷的刀尖。
有人流血,有人惊呼,有人愤怒地挥起拳头。
……暴动开始了。
万玉深眸色转深,抽出腰间的剑,低声道:“我们上——”
—
万贵妃跟在林青身后,跑得气喘吁吁鬓发纷乱,再无半分仪态。一开始身后追兵穷追不舍,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纷纷折返,看起来是宫门外出了什么事。
林青轻车熟路地带着万贵妃在宫城中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栋宫殿之外。
万贵妃在宫中生活了快七年,一抬头看一眼屋檐的尖儿就知道这是哪座宫殿,立刻认了出来:“你不救我出宫,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林青讨好地笑了笑:“娘娘稍安勿躁,这是将军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万贵妃眯起眼,不甚友善地上下打量他,“我还说他怎么会好心找人来救我,看来是别有用心啊!”
林青换上一脸苦笑:“娘娘,这您就误会将军了。您知道方才追咱们的人为什么突然不追了吗?”
万贵妃狐疑地问:“为什么?”
“因为宫外现在闹翻了天了,他们没人手来追您,”林青说着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诚恳,“娘娘,我长话短说,现在将军和世子殿下在外边,禁军根本挡不住,过不了多时他们就能破了宫门,连带着外边那些老百姓,全都会一起涌进宫里。”
万贵妃顿了顿。
“但您知道将军他们进来要对上的是谁吗?”林青瞧着万贵妃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是太子——”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什么,正东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脚下的地面跟着震颤,腾起一片浮土。
万贵妃扫一眼便看出来,那是养心殿的方向,脸色顿时变了。
林青收回视线,飞快道:“娘娘,现在养心殿不知道具体如何,但皇帝八成是……凶多吉少。那太子和老皇帝一样心狠手辣,绝非明君!您在宫中已没有退路了,但若您肯和将军姐弟联手,我们就有把握……”
“我知道了,”万贵妃伸手整理好衣襟,然后一丝不苟地抚平了鬓发,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你们想用这座殿里那位来牵制萧长衾,但谁的身份都不如我好浑水摸鱼,是吧?”
说完,万贵妃笑了笑,神色中竟然有一丝赞许:“他这脑子终于转过一次弯儿了,不错。”
片刻后,坤宁宫正门,万贵妃踩着急匆匆的步子走来。殿前守着的皆是东宫侍卫,见状立刻阻拦:“娘娘,太子吩咐,谁也不能进——”
“让开!”
万贵妃步速不减,气势极强,好似千军万马都要为她开道,她广袖一挥,喝道:“现在皇后娘娘有生命危险,你们拦我,后果担得起吗!”
侍卫面露难色,又慑于她那不容置喙的架势,不敢过分阻挡,最后真叫她生生闯进了坤宁宫中。
万贵妃满面忧色,不顾惊呼,一路大步走到皇后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饶是薛皇后这样淡定安然的人也惊了一下:“贵、贵妃你这是……”
万贵妃一下扑到皇后身上,“娘娘,妹妹担心你啊!他们说、他们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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