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看到方才那一幕,见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回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轻轻拉住她的手说:“放心吧,如今适儿是太子长子,那崔氏已不在人世,没有人能伤害他了。”
珍珠点了点头,慢慢跪在她面前,重重的磕了一头:“王妃的大恩,珍珠没齿难忘,能看到适儿一眼,我这一生便无憾了。”
玉茗轻轻扶起她,用帕子给她擦去满脸泪水,轻声说:“既然你已经打算离开,便放心去吧。放下这里的一切,离这个吃人的皇宫远远地,不要再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程光,接着说道:“我想这么久你也应该明白程光对你的心意,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不必顾忌以前的身份,踏踏实实的跟他走吧。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沈夫人,只有沈珍珠。”
珍珠点点头说:“谢王妃提点,我原本想着,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可这一年多来,他不论我如何赶甚至故意不理睬都陪在我身边,如今见过适儿,我的心愿已了,既然他不弃,我便不离,从此共历风雨。”
玉茗听她想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这便对了。”她将珍珠的手轻轻交给程光,对他说道:“珍珠我便托付给你了,也只有你,我才能放心。离开长安后,记得写信来报个平安,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程光用双手将珍珠的手紧紧握住,他没想到,竟然她会答应自己,一时激动万分。两人相视一笑,转身对玉茗施了一礼:“多谢王妃成全,我们这就告辞了,请王妃多加保重。”
珍珠回头看了远处的儿子最后一眼,终是狠了狠心,跟着程光走下山去。玉茗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往回走。她的心空空的,好似少了什么。
一路上,她坐在那里不说话,想着以前跟珍珠的过往,没有注意到李适也寡言少语,未跟其余两个孩子一起说笑。
是夜,玉茗正在院中,突然看到李适走了过来,她笑着问:“适儿为何没在书房看书?”
李适走到她面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这举动吓了她一跳,忙问道:“发生何事?”
只听李适带了哭声问道:“请王妃娘娘告诉我实情,方才在山上那妇人可是我的母亲?”
玉茗听了大吃一惊,忙问:“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谁知道?”珍珠的下落乃是不能外传的秘密,若是被人发现,不仅是她,连程光怕都难逃一死。
李适摇摇头说:“我谁也没有告诉,在亭中时,我只觉得那人身形与母亲极为相似,故意走到她身边,果然是母亲身上的味道,从小被她抚养长大,我怎么能认不出?”
“那你……”
“在太子府,那些侍从宫女们暗中说她不洁,若是活着也未必有好下场,还会连累我,倒不如这般死在洛阳。我知母亲故意不见我乃是为了我好,若是相认,母亲的一片苦心便白白浪费了。所以我……”
他哭着说不下去,玉茗却明白了。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这般稳重,能忍住思念母亲的心思没有相认,若是珍珠知道,该有多欣慰?
她轻轻扶了李适起来,叹了口气说:“放心吧,你母亲此去,对她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也见过她受的那些苦,或许离开这里对她是一种解脱。”
李适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说:“王妃娘娘放心,这件事我定然是不会说的,只是,若有一天,我能强大到护住母亲,那时定要将她接回来,任谁也不能再欺侮她。”
玉茗虽知珍珠此去怕是再也不能回到宫中了,就算有一天李适能继承大统,那个时候,他这个皇帝要如何接受另嫁他人的母亲?只是,这话她没有说,或许对于李适,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
李适走后,她站在院中,看向天上的星辰,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从武惠妃、韦瑶儿、棣王妃,到杨玉环、沈珍珠,这些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宫廷女子,一个个都远去了,只剩下她自己。
她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也不知为何自己在这水深火热之地竟然过了这么多年。虽屡次遇险,好在都平安度过,她不由想起当年李泌给她算的那一卦,一切都应验了。
这时,一件薄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回头一看,正是李瑁站在身边。月光下,他垂眸浅笑的看着她,一如当初,这么多年了,许多人和事改变了,只有他依然守在自己身旁,两人同甘共苦,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情意愈发深厚。
她淡淡一笑,只觉得选择这人为自己的夫君,是这一生所做最好的选择,也是她最幸运的事情。
李瑁见她似乎心情甚好,笑着问道:“想起了什么这般高兴?”
她眉眼弯弯问道:“十八郎可还记得当年你我初见,你问我为何在街上那么多人中选了你?”
他想了想,眼前浮现出那个稚嫩的小女童,眼睛仿佛闪着光一般,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你说因为街上的人中,我最好看。”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那时便觉得,这个小哥哥看起来极为和善,尤其是一双会笑的眼睛,如这天上的弯月一般,令人觉得踏实。”
她看向头顶那轮皎月,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所谓一见定终身,那时的我没有选错人,这一生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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