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的手臂上也戴着黑纱,他的眼睛也是红肿的,大男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眉目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一些沉稳。
“姐,爸爸去自首了。”
陆柏的话让陆濛怔了怔,“自首?”
“对。他去派出所自首,说自己投毒杀人。我高中同学的爸爸就是派出所的。他给我打电话,让家属过去一趟。”
陆濛看着陆柏,说不出话来。陆廷恩会去自首,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姐!”陆柏恳切地看着她,“这件事我们不追究了行吗?都是自家人,我们私下谅解好不好?我让叔叔找医院的人打听过,老妈死亡的主要原因还是头部磕碰导致的。跟那些抗抑郁的药没有关系!姐!爸岁数这么大了,关个三年五年再出来,人就完了!姐,我求你了!”
陆柏哭得浑身颤抖,一双泪眼红通通地看着陆濛。
“姐!妈不在了,我只剩你跟爸爸了。姐,小时候爸爸那么疼你,要什么都给你买。他就是一时糊涂,他只是恨老妈骗他一辈子,想教训她一下,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长大之后,陆濛就从来没看到过陆柏嚎啕大哭了。他哭起来的样子,跟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妈,我该怎么做?我该怎做?”陆濛的大脑里不停地闪回各种画面。有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的,有老妈深夜帮她赶蚊子的,也有陆廷恩带着她和陆柏去游泳,给她买的大鸭子的画面……
陆濛茫然地抱住弟弟,情不自禁跟他一起痛哭起来。
今年春夏之交的雨水格外多,清晨又是一场大雨,路上的交通堵得水泄不通,顾建年赶到公司,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于苗苗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于苗苗”三个大字,顾建年沉吟着没有马上接起来。
于苗苗给他打电话,肯定跟陆濛有关。会是什么事呢?催他离婚,还是别的?如果是催离婚,他该怎么应付过去?
想好了对策,顾建年把手机接了起来。
“很忙吗?现在方便接电话吧?”于苗苗问顾建年,“你要是忙我就长话短说。”
“没事,你说吧。”顾建年始终保持着警惕。
“陆濛妈妈去世了,明天开追悼会。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于苗苗叹了口气,“濛濛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哑了。我想,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顾建年吃了一惊,“我岳母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于苗苗迟疑了一下,问顾建年,“我正准备订下午的机票。你呢,要去参加葬礼吗?”
“我也去。”顾建年没怎么犹豫。陆濛现在一定很难过吧。真是毫无征兆,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徐燕青回去之前对他态度很差,但他并不怪她,死者为大,当年陆濛亲爸对他做的那些事,徐燕青应该并不知道。他也不想解释,那件事,他只想忘掉,再不想提起。
挂了电话,顾建年坐在桌子旁,始终没有心思静下心来工作。
他放心不下陆濛,他必须给她打个电话,确定她一切都好。否则他无法安心。
接到顾建年的电话时,陆濛是意外的。她和顾建年已经有几天没有联系了,她努力地想要把他从脑海里删除,尽管目前还没做到,但她觉得总有一天她能成功的。
有时候她想,她真的是个很怯懦的人啊。当初她隐瞒叶广陵挟持周雪晴的事被顾建年知道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逃避,要离婚。现在,生父身份曝光,她第一反应又是逃避,要离婚。
其实她只是害怕,害怕顾建年嫌弃她,害怕这么多年的坚持,只得到他的怨恨。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自信。她不相信会有人不问缘由地爱她,不相信她值得被珍爱,被呵护。
所以,就连宋明朗全身心的投入都让她害怕,她怕自己无以为报。她不敢要。
而对顾建年,正因为顾建年一直拒绝她,所以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不被爱是多么安全的事,不被爱,就不会有失去,反正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陆濛不知自己内心的怯懦和胆小从何而来,也许是幼年时父亲冷冰冰的眼神,也许是母亲毫不掩饰的重男轻女。
所以,尽管她长成了明艳照人的大姑娘,人人都夸她性格爽朗活泼,陆濛仍然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她不自信。
她害怕失去。
“濛濛,”顾建年的声音永远温和淡定,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妈的事,我听说了。”
妈,一听到这个词,陆濛的眼泪又要飚出来了,“苗苗告诉你的?”
只有这个可能了。
“嗯。我下午跟苗苗一起过来。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陆濛吸吸鼻子,“顾建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你不用强迫自己过来,我跟亲戚就说你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就行了。葬礼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建年沉默了一下,“我心里没有疙瘩了。”
顾建年不得不承认,徐燕青的死,像搬开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与往事有关的人越少越好,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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