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遗体告别,和家属握手,吊唁的人排着队一一和陆濛、陆柏、顾建年握手。陆柏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前面的大叔和陆柏握完手之后,就要轮到于苗苗和陆柏握手了。
于苗苗忽然有些紧张了。今天的陆柏出乎她的意料,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变得沉默稳重了。有条不紊地跟着年长的亲戚主持葬礼,他站在那里,毫不掩饰的悲伤让她觉得心疼。
大叔走过去了,于苗苗上前一步。
“小柏,加油。”她凝视着陆柏的眼睛,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陆柏的手还是典型的大男孩的手,手指修长却略显单薄,指甲剪得太短,手指头看上去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苗苗觉得,陆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冲她点了点头。
追悼会终于结束了,宾客都走了,只剩几位亲戚留在这里打点剩下的东西。
顾建年和陆柏搬上搬下,把临时借来的椅子等东西还给殡仪馆。
于苗苗留在厅里陪陆濛,刚说了两句话,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陆濛脸色煞白煞白的,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有点发飘。
“濛濛,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于苗苗担心地问。
陆濛深深吸了口气才说:“我肚子疼。”
“是要拉肚子吗?”于苗苗赶紧催她,“名单我来核对,你快去厕所吧。”
“不,不是……”陆濛话还没说话,身子往旁边一歪,人就软绵绵地朝地上倒去。
“濛濛!你怎么了!”于苗苗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陆濛。几个亲戚也惊动了,都跑了过来。
“哎呀!血!”一个亲戚指着陆濛的小腿喊了起来。
血?于苗苗低头一看,可不是血吗?一道鲜红的血迹,沿着陆濛的小腿流了下来,蜿蜿蜒蜒的,猩红得刺眼。
顾建年和陆柏一回来,就听见一堆女人大呼小叫地在喊陆濛的名字,拨开人群一看,顾建年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陆濛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地靠在于苗苗身上,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濛濛在流血!快,送医院!”于苗苗催顾建年,“快!去打个车!”
“用我的车!”有亲戚自告奋勇,“我送濛濛去医院。”
陆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窗户关着,浅蓝的窗帘挡住了烈日,为室内带来一片清凉。空调的温度开得正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濛濛,你醒了?”顾建年第一个发现她醒了,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陆濛的手心是冰凉的。她扭头四处看看,皱了皱眉,“这里是医院?我怎么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追悼会上。那时候她突然开始肚子疼,疼得要命,刀绞一般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一睁眼,就在医院里,触目一片雪白。
“你……流产了。”顾建年用力握住陆濛的手,想把她的手心焐热。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担心声音大一点会吓到陆濛,“医生说你伤心过度,疲劳过度,所以……孩子没保住。”
于苗苗也走了过来,“濛濛,别担心,好好休养一下就好了,医生说这种情况很常见,不会影响以后生育的。”
陆濛睁大眼睛看看顾建年又看看于苗苗,好像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一样。
她怀孕了?怎么会?每次都有避孕的,怎么会怀孕?她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怎么准,她真的没想到,这次推迟是因为怀孕!她怀孕了,不知不觉怀孕了,又不知不觉流产了。孩子没了……
顾建年和于苗苗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忧虑。陆濛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很担心。
“小柏呢?”陆濛问于苗苗。
“他回家给你拿东西去了。医生说最好在医院住两天观察一下。”
“哦。”陆濛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她觉得很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觉得身体很累,心也很累。身体发软,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想吧。
陆濛的反应完全出乎顾建年和于苗苗的意料。
对于流产,她的反应太过平淡了。听说流产了,她脸上除了一点诧异,看不到任何其他情绪。这不对劲。
于苗苗很识趣地朝顾建年使了个眼色,自己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
顾建年握着陆濛的手,一直握着,心中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和陆濛,曾有过一个孩子。
听到医生说孩子可能保不住的时候,他的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希望,他希望这孩子能保住,能留下来。
得知孩子没有保住,他无法形容那种失落感。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芽,他却像失去了万分珍贵万分重要的东西。
陆濛轻轻把手从顾建年手里抽回去,她仍然闭着眼睛,没有看他,“我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不用陪着我,一会儿小柏会来的。”
“对不起。濛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顾建年把陆濛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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