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半躺在中铺的年轻男人望着窗外流动的画面,远处灯光辉煌,是他在边境从未见过的场景,斑驳的光晕从玻璃投射至他坚毅的脸庞,那棱角分明的容貌镌刻着刚强,透着淡淡冷肃。
只有在这个时候,秦城才终于能感受到,自己回家了。
看看表,火车约莫还要十分钟到站,周围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下铺的老大爷见他半眯着眼,以为还在打盹儿,便好心推了推他。
“小伙子,还睡呢?这马上都该下车了,赶紧收拾呀。”
秦城笑了笑,说:“不急着,我东西很少,方便。”他伸手拍了拍自己那只背包,里面瘪瘪的,好像都没装什么东西的样子。
老大爷是和他一起从始发站上的车,“啧”了声奇怪道:“你大老远的来这边,难道只住两三天就要走?”
秦城嘴角的笑意有些僵,只默着点了点头,再没答话。
如若可以,他何尝不想多陪陪七律那丫头几天?何尝不想在父母身边多呆几天?但军中有军令,两天探亲假已经是他极力争取而来,别的战友三五年都没踏出过部队半步,如果不是不久前他立了功,恐怕今年也没有时间回来。
思绪随着火车的摇晃飘近飘远,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让秦城莫名觉得愧欠。
十分钟后,火车停靠站台,归家的人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就在秦城刚刚踏上家乡土地的那一瞬,兜内手机传来振动,他以为是柯七律那丫头把时间掐得准,不由得失笑,而当看清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时,笑容再次僵住。
…………
柯七律穿着新裙子站在初春的凉夜,手中电话里不断传来男人的道歉声,她眼眶红肿,却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七律实在对不起,部队有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对不起。”
“就不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她的声音嘶哑干涩,连吞咽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只是木然地立在寒风中,近乎央求的语气,“秦城,就十分钟,让我看看你行吗?我为了今天,特意买了新衣服,白天的时候悠然还陪着我去做了美甲,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短发了,头发都已经过肩,你能不能看一眼再……”
“七律,对不起。”
秦城不知该如何回应,除了道歉他再也想不到别的词语,空旷的火车站台边,他只身一人立在昏黄灯光下,那种萧条让他自己都觉得酸楚。
柯七律深吸一口气,身旁的唐悠然生怕她一个忍不住会放声大哭,可出乎她意料,柯七律只是紧紧攥住双手,而后逼迫自己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来,哑着声说:“去吧,秦城。部队需要你,你的战友也需要你,不用道歉,我没关系的。”
“七律……”
“快走呀,事情不是很紧急吗?快走。”
“七律我……”
“如果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哭了。”柯七律喉间狠狠哽咽了下,晶莹的泪花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儿,语气是威胁的,“秦城,你赶紧走吧。”
赶紧走,别让她觉得自己太不懂事。
那边男人的声音罕见地沙哑起来:“七律。”他叫了她一声,良久后忽然叹口气,故似无所谓地同她商量,“你今年也二十五六了,要不然我们分手……”
“秦城你住嘴!”柯七律不等他说完,瞬间炸毛,“你有本事提分手,你怎么没本事向我求婚啊?秦城你个混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啊啊——”
柯七律像是疯子似的大吼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驻足侧目。唐悠然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七律,快冷静一下,别这样……”
“悠然,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蛋?啊?我都没怨他不回家,没怪他不关心我,他倒好,张口就提分手,我等了他几年?我是哪里配不上他还是怎么的?凭什么他就提分手了?有本事当面提啊,在电话里说算个什么男人?”
咆哮声一字不落地传到手机里,秦城沉默,直到对面的女孩儿发泄完,才苦笑摇了摇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七律,谢谢你。”
这次,他没道歉。
柯七律倏然停止了咆哮,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眼泪终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他又走了,秦城又走了。
“悠然你说,将来你会爱上怎么一个男子呢?”暗淡夜色下,她失神地问。
“我啊,大概会爱上一个顾家又体贴的人。”唐悠然轻声回答。
柯七律浅浅勾起唇,发苦的泪珠划过嘴角,酸甜苦辣却是都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悠然,我觉得我还是会爱上秦城这样的男人。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为什么?”
这是唐悠然一直以来的疑惑。
“因为他守卫家国的模样,让我觉得是在守卫着我。”
…………
若说这世间哪种女子最苦,想必非“军嫂”莫属。
不过柯七律目前还算不上“军嫂”,她顶多是个“军女友”。
从火车站回来,柯七律冲进卧室就开始打包行李,唐悠然不解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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