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用帕子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跪在一旁的林婉城却神色一动:冲喜?只是她略略一想,就已经明白了太后的心思。
夏采薇在太后身边十几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她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一旦有什么不测,恐怕连供奉香火的也没有,太后此举也确实是怜她孤苦,为她打算。
其次,更为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要压制齐王。长久以来,齐王将夏采薇视作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一直想将她一脚踢开,另寻一个有权有势的外家。现在夏采薇身体抱恙,恐怕再难熬到大婚那天。女子死在大婚之前,那就与男子家再无瓜葛,到时候,齐王就会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心满意足的外家,蒋家已经势大,一旦齐王再有助力,无异于如虎添翼,只怕刚刚拉平的局势又要倒转,这应该是皇上不愿见到的。
可是如果夏采薇以冲喜之名进了齐王的门,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男子为女子守节这一说,但是夏采薇新丧,于情于理,齐王在一年之内也不能再娶,这么一来就给了皇上一个喘息的机会。谁又能想到一年以后的事情呢?
所以,林婉城知道,皇上一定会同意太后的意见的!
果不其然,隆乾帝听到太后的提议,假意犹豫起来:“这……只怕对皇儿……实在是不太合适啊!”
太后赶忙劝道:“他们自幼定亲,眼看就要大婚,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只不过是将婚期提前几天,有什么不合适的?”
皇上拧着眉想了一下。“颇为无奈”地点头应下:“既然这样,就但听母后吩咐吧!”
林婉城慢慢垂下头,一双闪亮的眸子几句隐在刘海之下。
太后又跟皇上商议了夏采薇的婚期,皇上才又领着张喜年离开。林婉城默默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夏采薇,暗道:采薇,你听到了吗?他们都要把你送到火坑里去,可惜我不会让她们如愿的,你放心的睡吧,一觉醒来。云开雾散,一切都会好的!
夏采薇在病榻上拖到深夜,寿康宫的上空就想起云板之声,响了四下,正是丧音,阖宫里就都在传惠阳郡主薨逝了。
太后和皇上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夏采薇终于没能如他们所愿,她还没有来得及穿起嫁衣,就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太后扑倒在床前,哭成了泪人,毕竟是长伴左右的人,不管对她心存利用也好,真心疼爱也罢,骤然长逝,总归会让人伤怀。
彭嬷嬷从一旁拉住太后,自己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不过,她一双眸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昏花了许多,下唇被贝齿咬的几乎滴出血来。
夏采薇在红霞阁停棺,生前的亲朋好友都来吊唁。卫子澜收到消息,一大早就进宫来了。她两眼红肿,神情憔悴,很显然是一夜未眠。
卫子澜给夏采薇上了香,就默默陪着林婉城守在一旁。本来,林婉城是不用给她守陵的,只是,夏采薇没有什么亲人,世上只有这么两个好友,所以,林婉城坚持留下来。
皇上感念她一片真心,特意下旨让安兰进宫陪伴,让她们主仆再送夏采薇最后一程。
夏采薇薨逝的第二天,蒋淑妃就领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来了寿康宫。还不等进门,她就掩着唇哭起来,声音绵软,如泣如诉,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真的婆媳情深。
蒋淑妃是夏采薇的长辈,自是不需要给她见礼,所以只在夏采薇的棺木前点了香,聊表寸心也就罢了。
只是,蒋淑妃点了香,却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将红霞阁环顾一周,目光慢慢落在林婉城的脸上。蒋淑妃慢慢走过来,林婉城却没有起身见礼的打算。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何必假惺惺故作姿态呢?
蒋淑妃扫一眼林婉城的肚子,翘起大红丹寇的指甲笑道:“这不是崔夫人吗?听说你身怀六甲,孕妇可不兴出现在这里。万一你肚子里那块肉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就得不偿失了!”
林婉城有了身孕,本不该来这种地方,但是她坚持要送夏采薇最后一程,太后只得随她,不过,到底吩咐人在她小腹上垫了一块红布,挡一挡白事的煞气。
林婉城听她阴阳怪气的,也一点不愿示弱,直接道:“听说娘娘贵体欠安,既然娘娘都不怕,臣妾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蒋淑妃的病是怎么来的她自己心里清楚,所以,这事几乎成为她心口的一刀疤,可是林婉城却偏偏不知不觉一样,一抬脚就往她伤口上踩。
蒋淑妃气得咬牙,可是来往吊唁的人那么多,她也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惠阳原本是要做本宫的儿媳的,只可惜,她福薄,先走一步。本宫纵使欠安,也要来送一送她!”
林婉城哼哼一笑:“原来淑妃娘娘这么看重采薇吗?那她在天有灵,定能瞑目了。”
蒋淑妃知道林婉城是在气她,也知道这人嘴皮子厉害,自己在她那里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干脆就不与她多费唇舌。
蒋淑妃冷冷瞥一眼林婉城,然后顺势绕过她,慢慢走进了夏采薇的棺椁。
宫里的规矩是停棺三日,然后由老嬷嬷验明正身,然后才能盖棺下葬,所以,夏采薇此刻还正安安静静地躺着。
蒋淑妃站在棺材旁边,捂着鼻子探头一看,“咦”得一声就拧起眉来,林婉城心中一跳,一下子就站起来,只是她动作太猛,几乎有些站不住,安兰和卫子澜赶忙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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