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有人来向他禀报最新情况,都只有四字——下落不明。
一口浊气幽幽吐出,带着仓皇和悲哀,宣纸上挥洒着四个大字:“竹云之川。”
这副竹匾被挂在了书房,他日日夜夜地看着,瞧着,仿佛能透过那匾瞥见妹妹的笑颜。
父皇不曾为这件事情怪罪过他,大哥也不曾。可终究他还是,怨了自己。
☆、兄妹相认
筠川仿若大梦初醒般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柳冀尚且温热的带血的身体,身后是锦玚担忧的目光。
这一次,太多记忆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压抑得她快要窒息。回忆如珠一般串了起来,终于解释了她一直不曾明白的谜。
难怪锦玚对她说,我一见你就认得出来。
难怪她见祁王的面容那样眼熟。
难怪她常常做那样的梦。
只因,他们一同生活过。只因,她曾把他们当作至亲。
“我有个哥哥,是么?”她开口,嗓音微微喑哑,仿佛不似她自己。
“是。”锦玚点头,目光如深潭一般凝视着她。
“他杀了……父王,是么?”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游魂一般,轻飘飘的,好似一吹就要随风散去。
“是。”他握住她的手,似是在给她力量,又似是在向她索取温暖。
她的脸颊无声滑过两行清泪。她从未如斯哭过,从前即使眼泪在眼眶打转也倔强地不肯流下。
而如今,她在为这世间兜兜转转的宿命哭泣。
之所以叫那个人父王,是因为她忆起,他曾真心待过她。
他曾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慈祥地抱着她逗她发笑。
而她的哥哥……她记得,长林殿的偏廊日日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美丽画卷,印着朝阳绚烂的金色光辉。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我要见他。”少女的声音坚定而清越。
阴暗的牢房里,青苔悄无声息地生长着,湿而软腻,男子面色苍白、呼吸虚弱地昏迷在暗湿的地下,衣衫雪白与这囚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他眉头紧锁,刀锋一般的双眉此刻全然扭曲,嘴唇淡无血色,口中似还在喃喃念着什么。
虽仍未清醒,他却仿佛十分焦躁不安,仿佛被梦魇缠身,缚住双手的镣铐不时撞击出清脆的鸣响。
“珏。”锦玚颀长身姿立在这牢房之中,显得这狭小空间有些逼仄。他眉头微皱看着自己的二弟,担忧之情浅浅划过。
“这就是……哥哥?”筠川走近锦珏,毫不在意地坐在这阴湿肮脏的地下,手指有些颤抖的抚上他白皙如玉的脸颊。
“嗯。”锦玚又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沉声道:“来人!给本王弄醒他!”
一桶水倾盆而下。
“咳咳……咳咳……”锦珏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大哥的那一刻,忽然间湿了眼眶,泪流满面。
“啪!”
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鲜血瞬间沿嘴角丝丝流下,狰狞恐怖。
“大哥!大哥,你杀了我吧!”他泣不成声,狠狠地捶着地上的草席,脸上血泪纵横斑驳:“我是罪人!我犯了不该犯的错,你杀了我吧!!”
见锦玚面沉如水,负手背于身后,沉默不言,他突然疯了一般冲过去,拔出锦玚随身携带的佩剑,抬手往自己喉咙割去!
时间,就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锦珏保持着扭曲的姿势一动不动。
锦玚踱步过去,看着他举剑自刎的模样,淡淡说道:“你是犯了错。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你太鲁莽、率性、冲动,因此才会被盯上,才会被人当成剑来使。”他顿一顿,目光里染上了一层柔和,语气仍是淡淡的:“对方习的是上古秘术,可以操控人心,使人堕魔。因此,举着刀杀了父王的那个人,不是你。”
“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过去了,翻篇了!”他用力抓着锦珏的双肩,目光灼人。
似有星光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一闪而过,佩剑突然掉在了干草堆里,锦珏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双行清泪从他脸上流下,他的双眼无神地望着爬满了铁锈的牢顶。
“大哥,你不必替我开脱了。终归,是我动的手……”
“父王不会怪罪你的。”锦玚蹲下身去,手背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霎时淡金光芒亮起,如涓涓细流,又如溶溶月光,温柔地抚平着他的伤痛。
“瞧,这是谁?”他轻笑一声,将一旁的筠川推至锦珏的面前。
“这……你……你是……”锦珏愣愣地打量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半晌,眉头轻皱,眼眸突然染上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猛地扭头看向锦玚,在看到对方眼里鼓励之色后心中那个本是异想天开的揣测却越发肯定。
“川……川儿?”他犹疑片刻,试探地开口。
“哥哥,是我。”筠川笑着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却洒在他的肩头。
哥哥,别离十二载,你还好么?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我的川儿还活着!”他欣喜若狂地紧紧回搂住她,又笑又哭的,看的筠川心中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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