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锦玚面色沉寂地摇头,嘴角嘲弄一笑:“都怪我,怪我没有告诉你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巫烬殇苏醒之日会不循时辰,最后走入了他精心布下的这盘棋。”
“你!?”君易临猛地转头看他,眼中似乎有着极大的震惊,一句话从口中咬着牙挤出来:“你是……苏、景、昀?!”
双目对视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懂了。猛地揪住锦玚的衣领,君易临的面色忿忿不平,扬起拳头似乎是想要揍他。
如若不是面前人隐瞒身份,不愿真诚以待,小凤凰又怎么会被奸人掳去,如今下落不明,还有着性命之忧?
锦玚沉静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拳头落下,目光隐隐有了一丝解脱之意。而君易临手臂在半空中保持着那个姿势半晌,又泄劲一般地放下了拳头,头猛地转向一旁,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哀的冷哼。
自己凭着所谓的信物就轻信于人,又何尝没有错?怎么能将责任一并推诿到他身上?这苦果,是他们两人一起亲手种下的,如今也要一并品尝。
“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眼下最打紧的是想方设法把小凤凰救出来!”君易临眉宇之间满是忧色焦虑,却见锦玚拂袖于榻上坐下,顿时清风卷来一片凉意。
“据我了解,‘噬魂引’的祭天之术需要等到某个特定的时日才能进行。因此,此事不能急,我们必须静下心来,心无杂念,想好对策,然后一击毙命。”
子夜森凉最令人心寒,幽幽的风拂过,拂掉了这座繁华皇城的尊荣,徒留整个王宫都为之凝立的寂寥。原来满山烂漫的连翘花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全部凋谢,萎落一地,零落成泥,凄凄惨惨戚戚的风光,看了便叫人垂泪。
不知浩渺长空中谁在吹一曲短笛,惊动了长夜的幽静,哀怨婉转的曲调勾了听者的魂,也令人为之痴缠辗转。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多少次午夜梦回,这曲子怎么能不激起难以入眠的人压在心底的惆怅?
“丫头……”龙塌之上,俊美男子不自觉地吟着。他和衣而卧,眼睛紧闭,眉头深锁,面色苍白如冰玉,远远的就让人感到一种砭骨的寒意。
他的川儿!他的川儿呢?!
他的川儿,在巫烬殇的太苍殿里生死未卜。
心中如漫天飞絮飘扬,无一片可以在掌心停留片刻。恐惧密密麻麻地渗透出来,包裹住他,潜入他的心,变成难以逃脱的梦魇。
“锦玚。”一道清越声线在他耳边响起,如鸣佩环。锦玚“唰”的一声睁开双眼,眸色迷离地望向塌边人。
那般的眉目秀丽,那般的明媚笑意,那般的顾盼神飞,不是他的丫头又是谁?!
是他的梦吧?因为太过思念她,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丫头……是你吗?” 如同在心弦上颤颤巍巍地一拨,轻轻的一声仿佛沉重的叹息,带着日日夜夜的渴慕和思恋。
筠川心中狠狠一涩,拉住他的手,轻轻道:“是我!锦玚……我回来了……”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紧紧抓着她的手,久久地凝视着她,仿若怎么也看不够:“丫头……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她哑了嗓子,忍住流泪的冲动。
锦玚的手虚虚地抚向她的脸颊,目光依旧朦胧。他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倾吐在她的面上,令她心中狠狠一荡。
筠川闭上双眼,等待着将要到来的那个温柔的吻。
片刻,却未有一点动静。
“你和她,还真的是像……”
听到这句话,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只见他目光一派清明,再无半点之前的迷离朦胧之色。
那人听罢,苦涩一笑道:“景昀,即使我扮成了她的样子,你也依然知道我不是她……”
方才她施了蛊术,让他产生幻觉,眼中看到他最爱的人的容颜。
“如若是她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笑骂我为何躺在床上等死也不去救她。”锦玚柔和地笑了,面色更加苍白三分。
那女子,竟然是这样的吗?苏长菁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半晌有点自嘲地笑了。
“她若是回不来……”她忍受住他气息一窒的顷刻威压,平静而从容地道:“就由我扮成她的样子,学着她的姿态,日日守在你身边,可好?”
他闭上双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半晌抬头看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长菁,你肯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很感动。只是……”
她正要说话,便听他轻声一笑,笑中竟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只是若是可以让他人替代,那便不叫作挚爱。”
挚爱。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如此剖白自己的心迹。
她所知道的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个他,是玩弄人心、操纵天下的那个他,不是面前因为心上人危在旦夕而忧心至极、辗转难寐的这个他。
那个女子,她可知道,这向来高高在上的王,竟为她变作这般模样?!
苏长菁的心狠狠一抽,伴着迟来的痛意,疼得入了骨髓。
她听到他兀自说着,声音低沉而仓皇,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她的嬉笑怒骂,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风光,无人可以模仿,也无人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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