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有些无聊了,丁琪翻了个身,在床上给我留出更多的空间。
我重新爬上床躺下,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能看清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
但当我能看清一切的时候已经不在乎了。
瞳孔渐渐淹没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
“我的天,九点了!小希,莫希!”随之一阵剧烈的晃动,“怎么闹钟没响啊!”
“星期天。”我全身像是瘫痪了一样,疲软无力,连胳膊都不能抬起来,遂往下蠕动把头埋进被子里。
“周末也是要学习的啊,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爸妈呢,怎么也不叫我们,爸——妈——”
听到她喊姑姑姑父,我一个机灵坐起来。
眼皮很重,但我还是硬撑着去洗了把脸。姑姑姑父去超市买菜了,我感到自由又舒展。
吃早饭的时候丁琪狐疑地看着我,“你的黑眼圈太惊悚了,昨晚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就是失眠了。”
“哦,怪不得。”她掀开锅又拿了一个包子,“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失眠,但回到家就睡得特别好。”
“大学不是天天玩吗,有什么事好失眠的?”
“我大学的男朋友可不让人省心了,天天闹别扭,每晚发消息吵过之后我就失眠,乱七八糟想很多…唉,你小孩不懂的。”
我哪里不懂,这不就是我昨晚想的,精神没有停靠之处吗,她有,她失眠时的思维钉在了男朋友身上。
其实我很早就感觉到,自己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傻姑娘,悄无声息地,我变成了一个早熟的人,懂很多大人的事,察言观色,深谙规则,只是不屑于去讨巧卖乖罢了。
又或许不算早熟,或许我不是特别的,这些都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知道的了,反正我也不清楚别人。
“我以前的男朋友可幼稚了,交往之前没觉得,之后在一起就像个小孩似的,特别任性,有时候又好笑又生气,我每天都被他烦死。”丁琪给我大概描绘了一下她的前男友,说是烦死,但语气中能听出残留的甜蜜和感情,又埋怨我道,“都怪你,为什么让我想起他啊,等会又看不进去书了。”
“怪我吗?我说的是失眠你自己提起你男朋友啊。”我冤枉。
丁琪端起碗喝粥,不理我。
“我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本练习题。”我对已经在书房看书的丁琪说。
“哎呀你真是小可怜,得做那么多题,去吧。”丁琪托着下巴看我,好像她根本看不见自己面前的那一摞大厚书似的。
到了书店,我拿了一本新到的高考杂志往后面的角落走,那儿是我常站的地方,隐蔽又安静。杂志前几页是一些高考状元的采访,后面是做题的技巧,但我只看前面的采访,看两分钟就行。
上一期的采访是一个短发女生,她在高三选择了复读,之所以采访她是因为那位女生本来是理科生,复读时选择了文科,她是这本杂志唯一一个不是状元的同学,但考的相对来说不错,毕竟只用了复读的那一年。
虽然很多大人都只看重结果,不问过程。
我印象颇深,那个女生说,复读那一年面对全新的文科知识,总是变成海绵一样贪婪的吸收,从历史事件年份背到改.革的政.策,经常喉咙沙哑,甚至瘦了十几斤。
像海绵一样?贪婪的吸收?
能说出这话的,心里大概是有深沉的热爱,也是因为这热爱,所以她在复读时果敢地选择了文科。
我看到那篇报道,心里风起云涌。我这短暂的学海生涯,很少见到过真正热爱知识的人,身旁的人似乎都和我一样,被世道督促着才得以学一些东西。
热爱,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想一下会发奋,想两下会流泪?
而这一期的平头男状元说,这是发挥最好的一次,我心里很清楚,不能考的再高了。
还有很多关于潜力,关于梦想的言论,但我只记住这一句话,好像看到了高考的边界和未成年高中生的极限。
我把杂志放回原位,去高一区挑习题册,哪本都差不多,最后还是选择了王后雄,因为李芷柔和陈熠都用的这本——随大溜不挨揍。
踏上回家的公交车第一个阶梯时,我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书店一眼。
大半个月后,朱宁到班后把书包甩到桌子上,气喘吁吁地问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在学校门口的书店,你是不是看到我了?”
“没有。”
我脑海中想起朱宁站在第一个书柜前挑书的样子,阳光浅浅地照在他脸上,白嫩嫩地,仿佛要透出光来。他打了个哈欠,小奶牙像极了奶奶家的白猫,让人想去摸一摸他的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理盯着他看,又这样愣住了。
他侧过脸的前一秒,我赶紧把视线转回书架上,装作没看见他,抽了一本王后雄去前台结账。
“你就扯吧,你明明看到我了,还是偷看的。”
……
“看了!怎么了?你长这张脸不是给别人看的吗?是不是还要我交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怎么不和我说话?还偷看我。”摔,朱宁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些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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