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位子上躲躲闪闪,生怕被朱宁和可儿看到哭过的痕迹。下节是政治课,索性抱着书坐到了原来的最后一位。
反正我的政治已经不能再差了。
我只想像只老鼠一样躲到没人看到的角落里。
李芷柔枕着左胳膊,脸面向右侧看书,看到我过去,一点也不惊奇,把那个空位上的书拿走,换了个姿势,枕着右胳膊,背对着我。
我也学她一样,枕着胳膊,脸面向右边的墙壁看书,墙上还有我以前贴的课程表。
大概是我哭的累了,那张小表上的字竟然像蚂蚁一样动起来,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周公喊我下棋。
等到我醒来,教室里叽叽喳喳的,下课了。
这种上课睡觉的感觉,久违了。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恍惚我一直都坐在这儿,恍惚睡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是觉得心里有阴影。
李芷柔好像看了我很久,语气平淡,挑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坏?”
我刚想起来心里那层阴影是什么,被李芷柔一问,没反应过来。
她看我不说话,转了个话题:“我知道你这次考得不好,不过你放心,再差都有我垫底。”
“你为什么叫李芷柔?”我紧接着问出这句疑问了很久的话。
她也愣住了,看了我一眼,又低头一直盯着着手下的书,说:“李芷柔,这个名字很温柔吧,是不是很像古装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刺绣插花读书喝茶的大小姐......我不叫李芷柔,我叫李淑芬,我的户口本上就叫李淑芬。”她转过脸问我,“可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土吗?”
“不土,习惯就好了。”我很累,不知道哪儿累,也不想和她侃侃而谈,但此时我应该扮演心地善良的安慰者的角色。
“少来了,我不用你安慰。”她苦笑着说,“可我爸妈对我都不在乎,又怎么指着他们去在乎我的名字呢?我接受这个不喜欢的名字就像我劝自己接受不称职的爸妈一样费劲。”
她的眼神深邃又空洞,好像卷着浓的化不开的心事。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到此为止,我已经预见到这是一个悲伤的无解的难题。
“可我有办法啊,可以改啊,父母改不了名字可以改啊……我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在努力改了,我对别人都说自己叫李芷柔,考试也写李芷柔,慢慢就有很多人喊我这个新名字了。”她缓缓说着,天真的像个孩子。
她本来也就是孩子。
“其实我知道自己有多自卑。”
原来李芷柔家境困难,父母重男轻女,长相平平,人缘不好,所以她说,她自卑。
她开始沉默,好像在记忆里回到从前。回忆是痛苦的,你不得不把自己放到那个时刻重新经历一遍。
我想快点终止这段对话,或者说我不想此时此刻听到她的诉说,因为我自身难保,此刻的我不管再怎么警告自己,也不免会用她的痛苦映衬自己的幸福,得到些许安慰。
我说过,比惨是最能安慰人的。
这对她不公平。
气氛沉闷,我把手中的笔袋打开,扣上,打开,扣上,不走心地安慰她:“哪有爸爸妈妈不爱孩子的,他们只是不善表达,农村有些观念是落后,但我们不能硬来,好好和他们心平气和地说清楚。”
我不太理解她口中的悲楚,就像她也不理解我今天的心情,感同身受是一件多么理想,遥远的事情,你多疼别人怎么知道?
有人说,同一片水域濒临死亡的两条鱼流出的眼泪都是不同的味道。就像现在,我们两个都考得很差,却根本是不同的心情,在乎不同的事情。
她从鼻子里轻轻喷了一句“哼”,接着说:“从小学我就开始被嘲笑,衣服,鞋子,名字,身高,发型,那群男生总是能因为我乐半天,女生肯定也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我在高中之前都一直憋着劲地站在角落里。”
“男生没有恶意,我小时候不知道和多少男生打架,他们也经常取笑我,对付这样的人就要以牙还牙,你反过来大大方方地嘲讽他,和他斗嘴,互相开玩笑你就觉得也没什么。”我想为那群心无城府,心智发育晚的小男生辩解,可是自卑的人怎么会“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斗嘴,不过是装作没看到然后深深地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继上次丢了一章后,这一章不知怎么又丢了,重新写的,但总觉得有些语句忘了,没有第一次写得好。
李芷柔不是恶毒女配啦,人间很苦,我对笔下的每个人都很客气。
但“人间很苦”这四个字,年轻很轻的你们应该还感觉不到,真好。
☆、家长会1
我想起来她口中的自卑这个词,接着说:“我刚来到2班的时候孤苦伶仃,成绩倒数,也自卑,没什么。”
“你才不呢,自卑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自卑,而你,总是骄傲的。”她接过我的话,苦笑着说,“谁有我这样倒霉?爸妈偏心,同学厌恶,自己也讨厌自己。
苦笑是长大的标志,我们都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这个表情。
她接着说:“你只在这儿坐了一个月就一直想换位子,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坐在这儿,大夏天正热,扇不到电扇,苍蝇四处都是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观察了多少只落在我书上的苍蝇吗,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像达芬奇观察鸡蛋画鸡蛋一样给你画出苍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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