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说,那是她一个朋友送的。"
“是吗?"
“这个朋友,叫家明。”我说。
“我真拿你没办法,梁医生.说什么你都认为她的病是因一个男孩子引起的,坦白说了吧,我做母亲的,又何尝不这么想,可是查来查去,只晓得她普通的男朋友不知有多少,要好的却一个也没有。”
“你真的没听过家明的名字?"
“没有.她有好几个同班同学在此地.你去问他们好了,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姓夏的,我也问过她。”
“好的,请把那位女孩子的地址给我。”我说道.
“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屈太太说.
“没关系,我这就去找她问一问。”
“梁医生,你真为明珠好,我——很感激你。”屈太太说.
我只好微笑.
我没想到明珠有同学在这里,真笨.
那位夏小姐早已成了富家少奶奶.我请她出来,她很大方的答应了.她以为我是明珠的男朋友,向她打听明珠的历史,但凡阔少奶奶都是吃饱饭没事做的,最最喜欢这种事qíng招上门来,所以她马上应约.
她长得很漂亮,短短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身披名贵皮衣,天气一点也不冷,她就把皮大衣穿上了。
她跟我握握手,"梁先生是医生?几时结婚?明珠福气好,"她很有深意的说:“也不告诉我.我很久没见明珠了,他母亲倒找我吃过几次茶,言辞闪烁,我也不晓得她想说什么,还是梁医生慡快,开门见山,其实呀,梁医生,我劝你看开一点,娶老婆,看现在算了,以前的事都属于过去,知道也没有用。"
我gān笑着,难怪屈太太说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那样子仿佛是劝我不要理明珠以前的事,可是那表qíng却巴不得我问得详细点。
我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打听清楚了再求婚,比较方便一点,谢谢你了。”我索xing冒充到底。
“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最恨明珠!"她说什么,脸上是什么表qíng,眼睛里直冒火,"人家说这是妒忌,什么妒忌,全班的女孩子都恨她,中国人外国人,她没有一点人缘,平时又不念书,人家温习,她花枝招展的到处惹麻烦,还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千方百计的去抢人家的男朋友!她心理变态,没有爱人的男人,她是不要的,非要抢不可,抢了来,革那么三两天,又扔掉,在去抢更好的!"
我慌忙的说:“不不!她不是——"
我想起花好月圆,她等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
“梁医生,你不相信吧?"她哼了一声,"你有没有女朋友?"她睨着我.
我冲口而出。”有,在美国。”这是实话。
“可不是?"她得意的笑了,"可是她要抢你,是不是?等你摔掉那美国女朋友,她心理上获得满足,真是畸形的满足,她也就不要你了。”
我说:“不不,不会的。”我是说我不会放弃我的女朋友.
她听错了。以为我指明珠不会这么做,她又哼了一声,"梁先生,你走着瞧吧,明珠这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优点,她聪明,考试前翻翻笔记,可以考优,咱们不理,各人有各人的饿办法,但是这种行径,大家都很不齿,算什么呢?"
我笑,"不见得每个男人都听她的,她有不懂巫术。”
她也笑,"可是阁下梁医生,不是也打算向她求婚?"
我的脸红了。
“当然,她也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我留神的听。
“她也碰了钉子,人家偏偏不要她,哼!"
我侧起耳朵,可是脸上却装个不在乎的样子.
那夏小姐忽然住了口,不说了,她问:“有一位姓梁的老先生,动手术最好的,不知与梁先生有没有关系?"
我微笑,"那是家父,不敢当。”
她一呆,然后解嘲似的说:“所以说,我讲,明珠一辈子福气好,她是打算嫁你了?她忘得了宋家明?"
我松了一口气,出来了,出来了!宋家明,好家伙,我找得你好苦!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第四章
我装作很平静的说:“是的,她跟我说过,她以前说过,她大学里有个同学,叫家明,长得跟我还蛮象。”
夏小姐"嘿"的一声,"她说了?真有胆子,哎,说真的,梁医生,现在看起来,倒真是有几粉象,不过呀,你别怪我说话慡直,人家宋家明可不上她的当!"
我心里骂:你怎么知道?八婆?宋家明的表链子都送了给她了!
我嘴里问:“这些事,屈太太,明珠的妈妈不知道吧?"
夏小姐耸耸肩,"我为什么要说?说了她也不相信。”
“家明不喜欢明珠?"我问。
“说来话长,真是好笑,其实宋家明根本不是咱们一系的,他——仿佛是什么科的?我不清楚,但是因为网球赛的关系,把他们拉在一起双打,人家是有未婚妻的,青梅竹马,要好得不得了,她又来她那一套,要过去硬来,宋家明偏偏不睬她,给了她老大的白眼,她碰了钉子之后,倒是静了好会儿,天下太平,没想到现在又故计重施。”
“呵,"我说:“就这么?"
“就这么。”夏小姐说:“她碰了钉子,倒是跟以前不同了,收敛下来,可是大家还是讨厌她。”
“谢谢你。”我说。随手付了茶帐.
她知道得不多.
我另外去找一位侗小姐.
这位小姐中人之姿,很稳重.我仍以明珠的"未婚夫"姿态出现,在侗小姐家里发问,这侗小姐是教书的,很有点看不起我.
她说:“娶老婆要查过去?难怪嫁人是越来越难了。如果明珠要查你的过去,可怕梁医生也有好几段好看好听的吧?"
我尴尬地说:“但是一位夏小姐——"
侗小姐叹了一口气,"你听了这位的话,那是什么都完蛋了.她当年有个不争气的未婚夫,一见到明珠,骨头都苏了,死追着明珠不放,乱缠一通,明珠一见到她就头疼,避之则吉,可是她还硬说明珠抢她的qíng人,这女的不要脸。”
我靠在椅子上。
这就是人生,大家上演罗生门.
我说:“侗小姐,我老实跟你说,我不是明珠的未婚夫,我是她的医生。"
侗小姐吓一跳,"明珠患了什么病?"
“神经衰弱。”我说得好听一点。
侗小姐默默的"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们这些同学回了香港,都不见面,我只在开头的时候与明珠通过几次电话,她是相当的不快乐,只说闷。”侗小姐说.
“你知道宋家明其人?"我问。
侗小姐看我一眼,"你到底是未婚夫还是医生?"
“医生。”
“你gān吗说谎?"她问。
我不好意思,"我——"
“这是明珠的私事,我不便说,你去问她自己好了,我有事,对不起,梁医生。”
“可是——"我拦着她,象个无赖一般.
“那么你去见宋家明本人也可以的。”侗小姐说。
我如五雷轰顶一般,"什么!他——他——竟在本市?"
侗小姐讽刺我,"梁医生,恐怕你不止是明珠的医生吧?"
我叹口气,"侗小姐,明人面前不打暗语,你有空去看看明珠,你就明白了,她说不清楚话。"
“我不相信,我这就跟你去看明珠!"她气道.
“反正我跟她四年同学,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我不相信她有什么大病!"
我说:“你见了她,什么话也不要说,只是静静的注意她,明白没有?"
她很犹豫:终于点了头。
我跟侗小姐上屈家,屈太太不肯让明珠见外人,一听到是明珠以前的同学,更加变色.我只好保证不妨,但她还是不高兴,一面连连向我施眼色.
明珠在书房里绘画.
我进去了,她抬头跟我笑笑,她说:“今天你迟到,医生。”
侗小姐的脸上马上释然了,她歉意的向我看了一眼.屈太太紧跟在我们身后.
明珠笑问:“一?怎么一大堆人?"
侗小姐柔声说:“明珠,你好吗?"
明珠根本不记得她.只是看着我,随口答:“好,这是护士小姐吗?"
我问:“明珠,你画画?"
“是呀,你知道,我是个大懒人,不到要紧关头不做事qíng,"她放下笔,"怎么,你有话跟我说?"
屈太太抢着说:“是——梁医生现在有点事,他下午再来。"
明珠笑着说:“那么早点来,我有东西给他看。"
屈太太摆明了要逐客,我与侗小姐只好自动离开。
我默默无言.
侗小姐哭了。
我说:“没什么好哭的,都3,4年了,一直这样子,常常叫我家明,又有时候说没家明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