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路往下观,麦小芽脊背发寒,她已经身处山腰,往下看足有十多米的距离,脚下便开始打颤。
“小芽,别怕,心无畏则无惧,握紧缰绳,我走一步你跟一步。”陆三发瞧出了她的怯意,也对,一个在平地上生活了十年的孩子,突然到悬崖峭壁,害怕是自然的,这条路他每五天走一次,还要带着一个蛇皮袋,几十年都没有出事。
“心无畏则无惧”麦小芽想起了危景天坚毅的面容,心下的恐惧踏实多了,顺着陆三发的绳索,过了小桥。
她很好奇,这等穷山恶水会有什么样的药材,陆三发一路絮絮叨叨讲述了很多药材的习性,其中有一味石斛,专门长在几十米高的岩石上,能益胃生津、清热解毒,是天然的滋补良药;而另一味阴石蕨,只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和炫耀峭壁上,能不可多得的祛风湿、治哮喘良药。
若说还有什么,陆三发憨厚地扭头笑笑,“你去了便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别看漫山遍野的石头多么贫瘠,养不活粮食和蔬菜,可真正名贵的药材,都在深山里呢。”
麦小芽深以为然,对草药的兴趣越发浓厚。
“医家本分是救人须救急,而药家本分是不畏辛苦,发现良药,神农尝遍百草、李时珍已身试药,古往今来凡是留名史册的大药家,没有一个不为了药材废寝忘食、奉献自我的。”陆三发穿着胶底解放鞋,踩着或青或黑的山石,就像一座行走的丰碑,伫立在麦小芽的心灵中。
走了三四里路,终于到达了一个小平底,确切地说这是一座石壁夹缝中的山坳,由四条打桩撑起的小木屋盖着厚厚的茅草,由一条踩上去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延伸到楼上。
屋檐下用木架子挂着一排排干枯的植物,有长有短,竹节草似的在风中微微荡漾。风中飘来一阵药草和花朵混合的香味,沁人心脾,麦小芽抽了抽鼻子,脑门清醒多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屋檐下低头出门,见到来人,面容绽开了花,露出只喝山泉水的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老陆,你怎么来了?”照理,他三天前来过,得到两天后才来收药材的。
老陆带着麦小芽攀上木楼梯,来到小亭子,“钟源,我来看看你。”
钟源把目光投到麦小芽身上,精瘦稚嫩的个头,脸黑黑的,倒是一双眼睛很有灵性地忽闪忽闪,“她是谁呀?我记得你女儿已经大了啊!”
麦小芽知道,他的记忆或许还停留在陆清妍年幼的时候。
“她是我新收的徒弟,也是我的主顾。”陆三发便把买蛇舌草和麦小芽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听得钟源黑瘦的脸颊笑出了花儿。
“不错不错,这样的人家也能养出这么有悟性的孩子,老陆,你总说要收个徒弟继承衣钵,今天看来,如愿以偿了!”钟源一面说着,一面手脚麻溜地给他们斟茶。
麦小芽注意到,花茶是泡在一个棕黄色的胖肚土陶器中,倒在青花瓷的小瓷碗中,粉红色透明的液体中飘着几朵暗红色的花朵,妖娆艳丽,与小茅屋的简陋不甚相符。
“你钟叔叔一个大男人,喜欢饮石斛花茶,十乡八里就只能找到他一个。”老陆嘿嘿笑得憨厚。
麦小芽张大了嘴,“石斛花?那不是名贵的药材吗?敢情钟叔叔平日吃喝的都是市场上买不到的珍品?”这生活过得,比隐士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阔张计划(4更)
钟源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二位尝尝,“也就是普通茶叶,随便喝喝。”他很谦虚地说,可麦小芽看得出来,钟源的真实身份绝非普通药农可比,一动一静间无不透露着名士风流,笑得那样谦虚自然,却给人一种清贵高雅的感觉,令人肃然生敬。
茶香扑鼻,泉水甘甜,麦小芽并没有品出与寻常花茶有什么区别,可当一杯茶水如腹,胃部生出温暖舒服的感觉,连连称赞好茶。
“不瞒你说,钟源,我今天是有事找你。”陆三发表情微微凝重,钟源深知他的脾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之间的事一定是有关一方药农存亡的大事。
钟源是陆三发在白石村最锋利的一枚钉子,从十多年前种下至今,没有大事从未启用过,今天,能用到钟源,他的表情认真而持重,“老陆,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尽管说。”
“钟源,洛家出手了。”陆三发憨厚豪气的眼眸间,有一丝凌厉闪过。
钟源微怔:“什么?洛家?你说的可是江城第一药房的洛天?”麦小芽只道洛家名气太大,在白石村住了半年有余,十乡八里早就听闻了洛家名号,可钟源为什么这么震惊?
陆三发徐徐起身,背对茶桌,望向石壁上随风招展的一朵兔耳兰,唇角勾起冷僻的笑意,“不错!洛天终于沉不住气了。”当年,江城陆家被打成右派,逼到白石村这个穷乡僻壤,以收购药材为生,而江城洛天就是举报他的人,这些年来洛家一直称霸江城中药界,旗下同义堂更被评为五星级别、国库药材的供应商。
可有谁知道,当年与同义堂齐名的泰和苑,在经历了一场政治暴劫后,陆鼎一家被迫害,迁移到山旮旯的白石村,骑着破烂的自行车,收了几十年的药材。
洛天此番来到白石村,养老是假,收购名贵药材是真,要知道,白石村是远近闻名的一个依山傍水、出产名贵药材的地方,只是这些年来,种植药材的人渐渐没有了,都种起了水稻,很多乡民把自己的儿女送到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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