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发愣,却被人声拉回现实。“怎么不过去啊?”黄天琦问我,看他已经换了常服,复看自己还是一身盔甲似的迷彩,灰头土脸的影子倒在他的眼里,自卑就像馋虫被勾了出来,警醒我应该归去。“哦,你换了衣服啊,我都忘记了”。我转移了话题,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自己的心思,没有头绪却缠在心头,慢慢勒紧。“一身臭汗刚洗澡了。”原来如此,我尴尬的挠挠耳朵,自己就顾着睡了忘了洗澡,现在肯定浑身臭气。他扯着我的袖子,我亦步亦趋的行至人群中。教官看着我微微笑了,失了往日的严肃,平添几分大哥的亲和。我也坦然一笑,有些人只需一眼便知合不合胃口,对不对眼缘。对于眼前的男子,我只有尊崇和敬重,亦师亦友。
夕阳残余的光芒失了劲头,慵懒的撒向大地,只有暖色毫无暖意。天上掉落一滴雨,不仔细还以为是错觉。慢慢的雨滴变密,砸在地上渗入水泥,转化成印记。那雨滴折射着彩色光芒,清透莹亮,似那离人的眼泪,奋不顾身的从天上坠入凡尘。落霞与孤鹜齐飞,夏雨共彩虹一色。大家抬眼看这雨,来得恰如其分,来得心事重重。送别眼前的人,送别自己的青涩,向过去道别,为回忆圈上句号。教官眉间笼了极淡的忧愁,转瞬即逝。当笑意再攀上眼角,大家已经站在了避雨的屋檐下,不言无语,看着眼前的彩虹雨代替自己道出不舍。
我不喜欢送别,这种场景总叫我记起母亲,翻出自己苦匿的哀伤,像是剥开心房,叫别人一览无余。有人送给教官一束满天星,教官拿在手里略显赧然,说着谢谢。他只有18岁而已,故作的成熟倒让我们忘了他也是个孩子。我出神望他,眼里却没有焦距,心里盘算着今后的路该如何走。雨停了,似是玩够的顽皮小孩,收了嬉戏跑回了母亲的身边。山那边是否落了雨,山那边的母亲和小燃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思念亲人?
我定定的出神,在屋檐底下离热闹有几分距离。“为什么不去给教官道个别?”黄天琦问我。“不太习惯这种方式,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没什么意思”。我词不达意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就是那种好话不会好好说的人,哪怕心里巨浪滔天,嘴上也不愿表露一丝。他微笑看我一眼道:“平时挺直爽的,今天怎么还变成小女生了?”我斜他一眼,没好气的笑道:“只有小女生才会不停的道别,爷们儿都不愿拖泥带水,要走就走,谁能留住谁?这世上该走的终究不会为谁的一句再见而真的再见,如果我走你说不送就好了,其他的还是算了吧。”如果我离开家时,母亲不倚在门边满脸风霜,或许我会少点愧疚,少点自责。“如果送别你最重要的人,我不信你还会说出不送的话来”他打趣道。或许吧,世上无绝对,现在说的只适用在当下,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到呢。母亲和小燃是我最重要的人,当然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我而去,将来她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天色变暗,黑夜将会来临,白天的一切止步于此时。教官说部队给的时间有限,他只能陪大家到此了。同学们都不说话了,气氛瞬时变得伤感起来,打闹的男生只是笑看着教官离去的身影,大家挥手致意。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离开,就像好友从此不再归来,心下酸涩。还记得他给我下指令惹得全班同学轰笑,我下指令时他神情严肃的一丝不苟。他罚我们做俯卧撑,寒着脸训我们不认真。咧着嘴和男生斗鸡,在我们的起哄下给我们打军拳……夏日的阳光,树荫下的欢声笑语慢慢远去,却历历在目。回忆总叫人甘之如饴,却不知那只是时间的麻醉剂,药效过了疼痛终会袭来。
不知觉眼眶发热,我看着离开的背影跟了上去。我就那样走着,看着他明了又暗的身影,他似觉到身后有人跟随,转身看来,待看清我时眼里盛满笑意:“原来就等着压轴出场了。”我咧嘴一笑压下眼里的感伤,语气爽朗道:“嗯,我知道自己很聪明,不用夸奖。”他走过来,俯视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笑着。一只大手覆上我的头顶,又似不舍的拍拍,躬身道:“好好学习,明年我复员回山东,将来可能也见不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好好走自己的路就好,知道吗?”我听他道这将是永别,眼中的酸胀抑制不住,泪破门而出。“我知道”我噎着声道,别开头不再看他。他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抹了眼泪心里不再难受,刚说过这都是小女儿的做派,我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抬头看他笑出声。他把花塞到我怀里,笑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人已经走远声音飘来:“快回去好好学习。”我看着手中的花束,繁星点点,未生已亡。转身大步离开,夏夜的风吹在脸上,温暖黏滑。黑夜带来黎明带来新生,明日又将是新天地。
阳光透过窗帘散在寝室的角落里,灰尘起舞盘旋,升了又降。睁开眼迎接周六的到来。吃过早饭,裤兜里塞了一些零钱出门。我眼睛近视又不爱戴眼镜,目不斜视风风火火只顾赶路。“小火子。”耳边飘来某人贱贱的呼唤声,夹带着兴奋。我紧急刹车,搜寻发出声音的来源,却见那人朝我晃着手里的袋子。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站起身踢了踢腿,估计有些发麻。已经一周没有看到他了,看着他手里的包子心情美丽的如饮甘露,似食琼浆。我跑过去,捶他一拳,他夸张的捂住肩膀哀嚎着却满脸笑意。“给你拿了干粮来,你还打我,小伙子,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嘛?”李捷嘴里念叨着,我也不管他径直夺过他手中的袋子,捏了一只小笼包小心翼翼的整个放进嘴里。唇齿间弥漫的香味冲上天灵盖,五脏六腑七窍全部被美味填满,我两眼放光回转着嘴里的“细皮嫩肉”,冲着李捷直竖大拇指。“好吃吧?哎呀,别噎着,墓地现在好贵的。”他满眼宠溺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他家的狗一样。我咽下口中的食物,开口嫌弃他:“噎死了也不要你埋,本大爷我自有去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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