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的医院过于热闹,喝醉酒治胃的、年老接骨的、久治不愈的重症患者……还有过道里坐着垂首沮丧和玩手机、拿着单子各种找科室的……我就是那个拿着单子各种狂奔的人。父亲在一楼带着母亲拍CT,我交了血样跑到一楼的时候又找不到他们了。兜兜转转,算是只需要等诊断结果了。春节值班的医生太少,病人太多,骨干医师少,护士较多。这就导致诊断结果一直不出来,我在柜台和急诊病床之间来来回回就是还拿不到结果。母亲的发白的头发丝儿从帽子里溜出来了几缕,再加上医院苍白的灯光让我根本不敢再看她。“妈,您喝一点蜂蜜水。”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些温蜂蜜水,生怕医院没有方便的水杯和热水,这大冷天的,喝一口热水也能多少暖暖。
空气已经混上了黑色,夜幕早就落下,远处昏黄的路灯还有稀稀拉拉的车辆尾灯将市郊衬托出一丝暖意,寒风一刮,我才觉身上冰凉。我跑进超市,拿了一些水果和小点心,一家人还没吃晚饭,诊断结果还得等,如果需要住院,那么今晚我们得在外面填饱肚子了。“诊断结果出来了。”父亲告诉我,我拿起CT片子,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医生怎么说?”“说没有问题。”父亲神情一松,我有些怀疑,母亲说疼那就肯定是受不了了,怎么会没有问题?“医生,这个片子只能从结构上看问题吗?”医生低着头翻着单子,飞速写着,过了几秒点点头:“对。XXX,是不是?”换我狂点头:“是。”虽然心里的巨石落下,但疑问和不安又窜了出来。“你们可以回去了,不用住院。”我和父亲面面相觑,母亲垂着头没有一丝力气。我们将母亲搀了起来,她尽力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娃娃,把东西都拿好。”我点点头:“您别管了,咱们回家。”
司机师傅又将我们送回家,一路上母亲稍微缓过了一点神,但我知道她还是很疼。“妈,坚持坚持,回去多少吃一点点东西,这拿了止疼药,吃一点会好一点。你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大一点的医院,再看看。”母亲合了一下眼皮,我知道她自己也很心乏,如果有一点办法,她也不想家人为她奔波。
母亲整日睡着,偶尔起来转腾转腾,但也是有气无力,很少说话。我看了会儿手机脑子有些发昏,躺在母亲身边满心茫然。“你怎么不看手机了?”母亲鼓起力气问我。“想改签一下车票,但是也不知道该改哪一天的好。越看越心烦,不想看了。”“别改签了,你到时间了就走吧,学习最重要。”母亲很少想着自己,我知道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但他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啊。可怜的妈妈,总是有疼一个人扛,其实您没必要那么隐忍坚强。我看着她心里泛上难过,但是我又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悲伤,便笑道:“妈,您就别担心了。我都研二了,这学期也没课,去了就一些琐事,不着急。”“娃娃,你的事情要紧,不要操心我。我现在吃药管用呢,你在家也没别的事情,就两顿饭么,我能做。实在不行,还有你爸爸,他也有照顾我的责任呢,他不做都得做,哈哈。”母亲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也跟着笑了。“我看你好像情绪不好,娃娃,不要为我担心,人一上年纪就这么脆弱,人的命么,看造化,也不是谁能掌握的,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要让我成为你的累赘。”小燃出去买烧鸡了,屋子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所以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这些天被压在心脏某个黑暗处的难过都跑了出来,我只好背着母亲以快速隐蔽的手法抹掉了眼泪对母亲笑道:“妈,你要是我的累赘,那也是百宝箱一样的,你能累赘我一辈子那是我命好。别瞎想了,片子医生也看过了,可能还是神经性的头疼,咱们过几天再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放心吧。”母亲微微笑着看我,良久:“我女子受罪了。”
太阳出现的频率比前段时间高多了,母亲的头疼也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昨天我又找了一个赤脚医生给母亲看了看,人家也说妈妈的头疼还是需要静养。我半信半疑,但是带母亲去大医院估计还是这个结果,再说了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带她去,母亲也不想给我加压力,大家就心照不宣地拖着。父亲还未回家,小燃见我和母亲不盯着就溜出去玩了,寒假的这段时间多半是我和母亲一直在一起。
晚饭是我做的烩面,但是今天做饭总是跑神,面刚下锅没多久就有点煮过头了,我恼怒地拿着勺子在锅里乱搅一通,母亲见状小心翼翼地出声:“炎,没事,我和你爸爸上年纪了,吃稍微软点的面刚好。”“妈,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不能照顾你,和别人也相处不好,学习一直在走下坡路,没有一技之长,我都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我低着头抹泪,母亲担心地问:“炎,是不是我生病让你压力太大了?还是你和程阳这么了?”母亲戳中了我的痛处,我深呼吸了下,调整好语气:“妈,您想哪儿去了?你生病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压力?我和程阳分手了,我和李青墨也老死不相往来了。”母亲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后又叹气:“炎,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你爸爸根本就不同意你和程阳。”我心里就像地面塌陷似的断了一块:“妈,其实您可以早点告诉我,既然不同意,为什么不阻止我?”“那时候你还小,我们怕是越阻拦你越逆反,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从小虽然脾气急了点,但是想来懂事,所以我和你爸还是想着让你自己看清楚比较好。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太过干涉娃娃的自由,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要试着理解和尊重的。”我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把自己搞坏的氛围再弥补回来,愤怒都是来自于对自己无能的痛恨,我没有资格把气撒到不相关的人身上。“谢谢妈妈,爱您。”我亲了一口母亲的脸颊,我有这样的父母就已经足够了,我不求自己一生都能被他们庇护,但是能试着理解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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