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郁频频给她夹菜,鲥鱼挑出刺给她吃。
“今年新进上的鲥鱼,看好不好吃。”
芷郁向安和道:“以后姑娘这里要什么都从我这里拿。”
“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叫丫鬟要,不要刻薄了自己。”
雪蔷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想他不会觉得自己小家子,没见过大富贵吧。
她父亲不养她,一饮一啄全靠自己,但身怀绝才,挣的薪饷一直可观,从未吃过钱上的苦,也是受用过的人。不过到了天潢贵胄的王宫,还是有点眼晕,故意淡然,不要好像自己没见过世面一样。
吃过饭,丫鬟收拾完杯盏,他把她搂到怀里道:“你来了这些日子,只是忙,也没功夫好好陪你,陪你吃饭还是第一次。”
雪蔷娇滴滴道:“王爷有要事。”
“而今你是最大的要事。”
她不知道他这话只是调情,还是话里有话,催她尽快有所成绩。
“晚上咱们做什么好?”
雪蔷听了脸红了。
“傻丫头,我是说晚上,还没到夜里,如此等不及。”
“你讨厌。”说着又捶又挠起来。
“你喜欢看什么书,我们读几页书。”
“我喜欢的史书诗词你一定读过了,调本喜欢的画册子我们看吧。”
芷郁点点头,她小鸟一样从书房拿回一只小画本来。
两个人进帐子里一边饮茶一边看画本。
里面一副一副两尺长一尺宽的小画,都是花草山水,纸已经变得淡黄,没有题字印章,看得出是上了年头的,幅幅淡雅精致。每张画旁都留出一张扉页来,题上一句意境相符的诗来。
“这画好精致,你可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
“不知道,还是在司薰省的时候,书院大修,扔出好几堆虫雕鼠咬的旧书来,多数都不成册了,破破烂烂。我最喜欢旧东西了,没事就去翻,有一本全然看不懂的古籍,还有就是这些小画。都是一页一页散的,看到一页漂亮,没成想又出来一页,我猜一定还有好多,一共翻出这二十几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画的,意境画工都是好的。也不辜负弄脏了两双鞋了。”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这画是你自己裱的,旁边的字也是你配的。”
“是我自己配的,只是你要笑话我意境不对了。”
“怎么会,这第一幅意境就很好。”
他环她在怀里,一页一页的看着画。
第一幅是:一枝杜若花,题着: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再一副是一间茅草屋子,屋前屋后种着杏花,屋前一架木桥,桥上落满杏花,下着濛濛小雨,烟雨朦胧中,一个人穿着蓑衣斗笠走在桥上。旁边写着: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个意境最好,尤其这杏花。”
“杏花,烟雨,最有春天的意境。”
芷郁笑道:“我也这样想,我有一处别馆,里面种的都是杏花,专为春天赏花。今年过了花期,明年带你去。那时候听戏最有趣。”
雪蔷微微一笑,心想,就是扔下我,陪任素节去那里赏花的。
外面淅淅下起雨来。
“下雨了,真好。”
“你这么喜欢下雨。”
“春天的雨,每一场都难得。听雨,读书,饮茶,最好了。而且我一只想着……”
“想着什么?”
雪蔷娇羞的笑着,却不说。
“快说,不许淘气。”说着咬着她的耳朵,手乱动起来。
“我是想,难得有雨,有闲暇兴致读书饮茶,要是能和心上人一起,就最好了。”
“那是我了?”
“我没说。”
“那不是我还是谁呢?”
雪蔷听了心里犯别扭起来,他并不知道她过去就喜欢他,若是以为她是父命难从,要么以为她是有意讨好他,要么以为她另有所属,这就最糟糕了。可现在也不是表白的时候。
芷郁也顾忌她对自己的心意,到底这是白璨的女儿,不能大意。
两人各怀心事,又翻了几页,河面上漂着一只破旧的船,岸上白茫茫的杏花,花枝上一条破旧的白绢子漂着,不知道已经在哪里多久。旁边一句: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芷郁见到这里怔住了,他久久不出声,她回过头,见他眼中无泪,却渺远哀伤。
“怎么了?”
“没什么。我也……很喜欢这句。你也喜欢?”
“嗯,仿佛见到宿命。你看这旧绢子。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是想到,又什么都不是。”
每次读到这句他都有种特殊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是他自己,还是想到他母亲。
芷郁笑道:“没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我们只说我们自己的。”
他让她枕在他腿上,这样更舒服些。这样搂着佳人读书夜话还是第一次。毕竟才智够得上和他深谈的女孩极为难得。
有一幅画,深夜里一座石桥,四下荒凉,桥下血红的芍药花。
“二十四桥扔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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