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三年里,对于他变本加厉的折磨侮辱,她再也没有一字埋怨,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替他夺回夏凝贞后,他只要她穿了贴身衣服赴死。她那样坦然,无悲无喜。
这口冰晶棺坚比金石,韶华找了无数工匠,试过无数办法,就是没有办法打开。因此暴怒又杀了百余位匠人。
“尚书一生与人为善,慈悲救人,你如此草菅人命,她只会更憎恶你。”
“你住口!”韶华拔出佩剑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怀恩蔑笑道:“你三十又四的人了,还是无知顽童一样。能成什么大事?”怀恩伸手抚摸着棺椁,道:“你打开了又怎么样呢?你还想再折磨她。还是想补救什么。她死了,真的死了,做什么也没有用了。”
宝剑落地,他颓唐摊坐下去,双手抱着头,身子恐惧的颤抖着。
怀恩叹气道:“你还能做什么呢?十四年前,你要她的心死了,十四年后,你又要她的人死了。连个囫囵身子也不许她留下。我总是想,她到底是前世作了什么孽,今生要遇到你这个洪水猛兽。禽兽还知道夫妻情义,你连禽兽也不如。”
不知道什么时候,怀恩离开了。他泪眼模糊的望着她,她还是那样的美,那样超凡绝尘。她的样子很安详,没有一点恨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已经不再在意他。也许当她把肠断魂消花送给他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不再有任何希望。
怀恩说,她讲过,要进入谷中摘到那花,非要彻底心碎,再无指望才可。
生前受他无尽的□□伤害,现在她死了,他除了眼睁睁看着,一丝也碰不到。他想和她解释,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要他连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的借口也说不出。
不久之后,玉窗语演出一出新戏《红药冷》,观者无不痛哭失声。红药和韶华的故事流传出去,永平王除了反贼,还成为千夫所指的禽兽不食之徒。
红药当年在江蓠颇得人心,赶走她时已经要韶华大失人心。如今见她好容易大难不死,又丧生韶华之手,韶华手下臣公彻底离心离德,或是投降朝廷,或是带兵出逃。
韶华外出追逐逃兵,有人来报:怀恩将军领兵投黎王去了,还劫走了红药的棺椁和王妃。
回到宫里果然不见了冰晶棺,他没日没夜的不知追了多少天,回头见只剩三个轻骑跟随。
他失心疯大笑起来,问道:“我大失人心,没想到还有你们肯追随我。”
一个人笑道:“王爷想多了,我们不过是想借着王爷的人头向朝廷请赏。”
韶华又大笑道:“看来,我到最后还不是毫无用处。”
几天后京师得到呈报,永平王投魂消江自尽。朝臣称贺,这叛乱总算过去了。
红药的棺椁被送回司薰省,朝廷下旨封为上卿,令举国修祠。司里的意思要大葬,有人提冷公一生淡泊,俗人之礼只会烦扰英灵。
徐老道:“人生在世,这就是最后一件了。总还是不能全离了红尘。”于是仍旧灵堂大设,供人祭拜。但前面放空棺木,红药的冰晶棺还是安置在僻静处。
是日重臣要员,能到的皆来祭奠。雪蔷身穿孝服,领着女儿,进了门扑上去抚棺大哭起来。芷郁、兰茞两个也亲自去吊唁。
“红药姐,今生今世再也不得相见了!”
女官们忙去搀扶,道:“王妃千金之躯,没有跪我家大人的道理。”
雪蔷道:“我同红药姐好了一场,这些年情分,今日只论姐妹情分。”说着要女儿下跪磕头。
向女官道:“姐妹一场,我的女儿就同她的一样。待会烧灵发丧,就要她去吧。”
“怎么敢要郡主呢?”
芷郁道:“冷卿深明大义,于国于民有大功大德,应该的。”
黛兰还在月子里也赶了来,哭得伤心不已。心里想起那次夜饮,红药说没准明年这时候她也抱了孩子了。如今自己真的已为人母,却和她阴阳两隔了。
兰茞扶起道:“别哭坏了。当心身子。”
随后殷姜怀着身孕来祭,流泪道:“当年在司里时常和红药姐说话,多年不曾见,总想着再会,再见到怎么是这个结果。”
闵樱也大着肚子从京师赶来,痛哭不止。
四人皆是一身缟素,明知道棺材里没人,但见棺木在前,红药已死,都悲从中来,捶着棺材大哭。
司薰省的老人见这四个出去的弟子,如今都富贵已极,红药却惨死,不仅感慨万千。
怀恩带来的降兵叫嚷把夏凝贞在灵前开胸剖腹,祭奠亡灵。
殷姜道:“我红药姐干干净净的人,虽不得个好男人,三贞九烈却没有半点马虎。那等和奸夫谋死了丈夫,狼狈为奸的□□妇人,她的血岂不是玷污了我红药姐清白魂灵。
众人皆称有理。待红药发丧三日后,夏凝贞游街示众,开胸破腹后暴尸七天。
徐化感将冰晶棺打开。按红药给雪蔷信中的嘱托,四人将红药火葬,将骨灰洒于她处所后的山谷。山谷中开满了白芍药花,花丛里望着红药真的烟消云散,化为朵朵白花,四人又忍不住落泪。
殷姜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冷红药了。”
雪蔷道:“这里的花以后可要开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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