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榴:“……”
——
四月十五,太子府的聘礼下到了秦府,瑶光扫了一眼便回了房,余下的便交给大夫人打理。
春日阁的小书房里,瑶光让小石榴点了一个火盆,随后便将以往悉心保存的笔墨付之一炬。
火舌卷起了竹简和丝帕,将上面的字迹悉数吞入了腹中。
小石榴侧头看瑶光,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蛋儿泛着不自然地红,双眼亮得与这火舌不相上下。再看向火盆,那里面烧毁的,岂止是才华横溢的诗篇,更是一个少女曾萌动过的春心。
没了,一切都没了。
“小石榴。”她突然扬声。
“奴婢在。”
“不管日后我做了何事,你也一定要像往日那般对我,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小石榴先是点头,而后皱眉不解:“往日……奴婢怎么对您了?”
“嘴下不留情。”瑶光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小石榴牵动嘴角,咬牙应承下来:“好,奴婢一定记着不给您好脸。”
瑶光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而后扬长而去。
小石榴垂眸,看向那一盆黑黢黢的东西,弯腰捡起一旁的钳子,从火盆里夹出一只熏得不见本色的荷包。它实在是运气好,藏在一堆竹简里面掩盖了自己的身影,其余的丝帕类的都已经粉末了,它却只是被熏黑了一层。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珍而重之地放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只荷包是六娘子躲着她绣完的,原本该送给那负心人,结果到了却被她以不能与私相授受给拦了下来。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应该更坚决一些,让那人完全没有机会走进六娘子的心才对。
——
四月三十,大吉,宜嫁娶。
秦家披红挂绿,欢欢喜喜地将女儿送入了东宫。旁人皆道秦家善于迎合皇家,为了讨圣人与太子欢心,不惜将府上唯一的娘子送与太子做妾,论起来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风骨。而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却不禁扼腕叹息,秦女何等风姿,竟然委身做妾,这是何等的世道?何样的君主?
宣王府
朱照业换上新衣站在铜镜前,理了理衣襟,面容沉静。
“王爷,时辰到了,该出发了。”见他迟迟没有出来,侍从进来提醒道。
太子将纳妾之礼办得风光,请了不少的宾客,这其中就有宣王朱照业。
“走吧。”他转身背对铜镜,高大的身影在铜镜里变得模糊,他大步跨出府邸。
今日的东宫热闹得不像话,一贯低调谦逊的太子像是忘记了自己苦守二十五年的守则,将纳妾之礼办得风光极了。他亲自站在正厅迎客,面带春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定然是神清气爽。
“殿下,恭喜恭喜。”
“多谢侯爷。”
刘钧满面笑意地将朱侯送了进去,一转眼就看到了大步走来的朱照业。他今日该是特地整饬过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穿着一身王爷的蟒袍大步流星地走来,脚下像是带起了一股风。
“殿下,恭喜。”他走上前来道喜。
刘钧心里略微有些窘迫,夺人所好并非君子,要是没有圣人这一插手,说不定再过些时日瑶光便会成了眼前这人的王妃。此时面对朱照业,刘钧不仅别扭,而且平白地像是矮了一头似的。
“孤没想到你会亲临……”
“殿下大喜,我怎么会错过。”朱照业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很凉,但礼节却是十足到位了。
刘钧嘴角一掀:“既如此,里面请吧。”
朱照业微微拱手,转身朝内厅走去。
刘钧目送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以往他与宣王的感情还算可以,如今看来,就算两人百般掩饰,终究不必从前了。
“殿下,秦良娣的轿子马上就要到了!”掌事在一旁唤醒他。
刘钧回神,撩袍下阶:“走,去迎迎。”
……
轿子一晃一晃的,坐在里面的人却稳如泰山,身形丝毫没有动摇。
“娘子,要不要喝点水?”小石榴在轿侧问道。
“不必。”轿子里传来的女声沉稳冷静,不似半点儿新嫁娘的娇羞。
小石榴抬头看向不远处,宫门巍然耸立,像是张大嘴巴的怪物,正等待着他们这行人把自己送入其中。
瑶光的脑袋上蒙着一层喜帕,这是大夫人亲自帮她盖上去的。
“喜帕不要轻易揭下来,不吉利。”临走之际大夫人还如此嘱咐她。
瑶光嘴角一勾,似嘲似讽,都这般地步了,还有吉利的余地吗?
“呵。”
“落!”
轿子进了宫门一刻钟后,终于到达了东宫的门口。轿夫一声唱喏,轿子倾斜,新嫁娘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石榴上前扶她,没走到两步,一双黑底褐纹的靴子落入了她的眼里,只听对面的人道:“让孤来罢。”
话音一落,小石榴收回搀扶着她的手,将她移交给了她日后的郎君。
东宫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客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显得更加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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