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厮杀声刺得人耳朵痛,苗浩宇眼看副将领着最后一队骑兵冲出汉阳关,使劲闭了闭眼睛。
耗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死伤惨重,可骑兵到底比步兵要强许多,两方每次阵前交手,陈军只能以人数抗衡,能有抵抗之力,却无法反攻回去。
泱泱大国,被拖垮至今日这模样,实在可悲可叹。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
就在苗浩宇愣神的片刻功夫,一道震天巨响自城门处传来,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持经年的汉阳关外城门,终于破了。
不过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的鲜卑骑兵便高声喊着冲进汉阳关,不管不顾直奔内城门而去。
他们仿佛不要命的疯子,无论城墙上士兵如何射箭,都无所畏惧。
内城门也几经战火,这一刻,却终于坚持不住了。
苗浩宇领着剩下的士兵下了城楼,他集结所有尚存战力的士兵们,组成最后一道“汉阳关”。
落日余晖洒落大地,士兵们肃穆而立,苗浩宇抬头忘了眼天,蓦地朗声笑道:“儿郎们,明日便是端午,想想家中妻儿老小都能吃上粽子,便也不枉此行!”
年轻的小兵偷偷擦了眼睛,却跟着打趣一句:“没来得及娶上媳妇,只望月老再给她牵个好姻缘,不用等我了。”
说到最后,他也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虽然悲凉,却不胆怯。
军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一生的荣耀。
事到临头,他们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多杀一个敌人,便是赚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送来了内城门轰然倒地的声音,那风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丝丝钻进每个人鼻中。
苗浩宇看着前方如鬼魅一般的赤红骑兵,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弟兄们,随我杀!”
“杀!”两方人马一下子便纠缠在一起,直至黄土染红,金乌垂落,都未能分出胜负。
银色的月光洋洋洒洒照亮了大地,却无法照亮这个最黑暗的角落。
这一夜,就连星星都醒着。
次日清晨,当金乌钻出云朵被窝,正要开开心心散发热力,低头一瞧,却被那惨烈的修罗场惊呆。
一夜战火未歇,汉阳关内外是遍地烽火。
原本壮丽璀璨的边塞明珠,也被血水浸染,已是明珠蒙尘,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天色将明,偶尔有还残存一口气的士兵从人堆里爬出来,茫然地站在那,不知归处。
而闯入汉阳关的鲜卑铁骑,却已直奔南方,往溪岭境内进发。
吓成缩头乌龟的陈国已经不足为惧,在鲜卑人眼中,新立起来的越国才是他们下一个目标,他们盘踞在中原最肥沃的土地上,那里,将会成为鲜卑人的新家园。
而残破不堪的汉阳关,已经被他们遗忘,远远甩在身后。
越国,琅琊越王府。
颜青画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她认真听着侯儒的话。
侯儒一扫往日冷静,嗓子竟也有些抖了,只听他说:“王妃,刚接到汉阳关暗探消息,言说十日前汉阳关已破,边关一万陈军死伤殆尽,冲破汉阳关的鲜卑骑兵未曾停留,一路往咱们越国境内袭来。”
叶向北正好也在,他一听就站起身来,走到侯儒身边探身去看那封信。
“十日……”颜青画呢喃道,“十日……他们现如今应当已经踏入溪岭境内了。”
鲜卑各部现在还剩多少骑兵不好说,暗探凑不了太近,只能大概看个人数。经年战争,他们哪怕再强横,也不是铜身铁胆,必定有不少的伤亡。
在汉阳关最后这一战里,陈军几乎是拼死抵抗,是以鲜卑骑兵遭逢的打击也不小。
便是如此,他们依旧还有一万骑兵,正整装待发,虎视眈眈盯着溪岭。
叶向北说道:“与溧水接壤的是金沙城,一旦他们攻破金沙城,下一个……”
下一个便是琅琊府了。
颜青画抿了抿嘴唇,事到如今,她竟异常冷静。
如果不是鲜卑连年征战,便是遇到天灾,百姓也不至于一家骨肉分离,死难无数。
“同鲜卑,早晚要打,”颜青画一字一顿说道,“只是我们留守骑兵,加上新训练的也不足五千,最精锐的前锋都跟着王上出征,至今未归。”
虽然荣桀只带了一千人,可那毕竟是跟了他们几年的老兵,战场经验极为丰富。
侯儒和叶向北就站在那听她说,也都渐渐冷静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他们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也不怕这一遭了。
“根据王上新发回的军报,不过几日雷将军会先行归朝,而王上的大军也不过就错后十日。”颜青画边说边起身。
她缓步而行,走到放在茶室条案上的堪舆图前,莹润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侯相,即刻起便交由您调拨粮草,我希望大军出征之日,粮草已经备好。”
侯儒冲她行礼:“诺,臣领命。”
颜青画把目光放到叶向北身上:“叶相,大军调拨便由你操办,云州与宁河距离琅琊最远,你即刻便与两省都指挥使去信,务必要在半月之内,每省调集一到两个营的士兵,北上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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