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画掐了他一把,荣桀顿时就老实了。
“咱们寨子什么情况,相信大家比我心里有数,兄弟们不妨回去想想,如果换成是我们,到底有没有一搏之力?”
“有些事天命难测,但也事在人为,无论做什么,没有准备是一定不能成的。”
她最后这一句说的含糊有坚定,堂下的兄弟们都惊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倒是荣桀明白过来,起身道:“内子刚嫁过来,算半个局外人,有道是旁观者清,她比咱们看得清楚。”
“弟兄们,我难道不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可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要拿什么去反?去跟朝廷拼?”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我们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把春季的粮食种上,好叫大家冬日里不挨饿,对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垂着头走了。
现在正是春耕最忙碌的时候,几个当家的也匆忙离去,说好晚上再商议此事。
荣桀和颜青画走在最后,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颜青画突然笑出声来。
“大当家,你刚才那几句话说的,怕是如今朝廷里的官吏都比不上。”
不识字不意味着不明事,荣桀那些话实在说的相当有水平,难怪他统领寨子这么多年,没人不服他。
荣桀这会儿倒有些腼腆,嘿嘿笑两声:“过奖过奖。”
颜青画笑了一会儿就停了,她站在原地没动,轻声问他:“你到底想不想。”
正午阳光灿烂,照在荣桀英俊耀眼的面荣上,仿佛镀了一层金。
荣桀叹了口气,扭头看她淡笑:“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哭泣,什么时候才能不收好人卡?
大嫂:等……恩……咳咳。
第22章 誓言
这日午后的对话两人都没给对方答案,但他们多少都猜到对方的态度。
反与不反这事,核心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朝廷的态度。
有云州叶氏谋反在前,他们就再无退路。
一旦朝廷与鲜卑那边战事缓和,他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土匪们立刻就要遭殃,到时候发配边疆都是轻的,最有可能就是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所以荣桀心里有数,而颜青画也十分清醒。
地里头忙,春玉米和芋头都要提前种上,荣桀跟颜青画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她心里头装了事,便没再去厨房帮忙。
颜青画一个人回了家,正巧编号三的书箱摞在上面,她取了钥匙打开,站在凳子上往里面摸索。
这里面放的大多是大陈风俗地貌等书,最边上单独有一檀木长盒,显得里面东西极为珍贵。
颜青画把它恭恭敬敬捧出来,拿到书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卷精致的卷轴。
这一看就不是凡物。
颜青画纤细的手指在卷轴上反复摸索,眼中的怀念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解开系带,缓缓展开卷轴。
霎时间,壮丽山河跃然纸上,那是大陈锦绣无边的万里江山。
这幅堪舆图是用工笔画所做,山川地貌都做了勾勒,只是细节处画得并不完善,有些地方的地名都用方框替代,显然还未彻底编成。
堪舆图很大,约有三尺宽六尺长,整个大陈呈纵横交错之势,里面山峦叠翠,河流奔腾,一眼望去便是人间辽阔处。
左下角有颜落星的落款,成图于天盛十年。
落星是他父亲的表字,取自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和了丹心这个名讳。
四十年前,先帝昏庸无能,诸位皇子龙孙无一人可堪大任,那时她祖父心中不安,唯恐国祚难继,便给他父亲起了这样一个名讳。
他父亲也确实没有辜负先父期许。
这堪舆图是她父亲耗尽半生心力所做,早年中都旧宅毗邻国子监,那边藏书繁多,她父亲翻阅大量游记,反复揣摩绘制,终成这幅山河图。
二十年,一卷图。
颜青画轻轻抚摸上面层峦叠翠的群山,终于把目光落到云州境内。
云州是离帝京中都最远的省,从云州起始,经业康、溪岭、衡原,过顺天才抵中都,正可谓天高皇帝远。
大陈沉疴已久,满身疮疤,又连年天灾不断,拖到今日才有人反已算是苍天给命。
颜青画在屋里看了许久山河图,心里想了许多打算,最后都落成一声叹息。
直到金乌西斜,她才收起堪舆图出门用完膳。
这几日因有小雨,夜晚比白日要凉爽得多,清爽的风徐徐而来,带着粮食勾人的香。
厨房上炊烟袅袅,地里山中热闹肆意,正是又一日好时节。
颜青画先去了厨房,洗干净手帮翠婶盛饭,一打开锅就闻到香喷喷的味道。
百姓云天九尽,地韭出,春日里的春韭鲜嫩多汁,正是一年里最好吃的时候。
清晨剪下带着露水的春韭,打个鸡蛋一炒,整天嘴里都是香的。
只不过他们寨子里养的野鸡不多,蛋也有数,今日里翠婶难得备了几个用来炒合菜,再加上豆芽和木耳,虽说一整锅也没见到多少蛋,却仍旧香气四溢。
今日里除了合菜,翠婶又取了一坛豆瓣酱出来,配着杂面大饼那么一卷,鲜得能咬掉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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