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弟弟,是李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院子的景致还不错。”李洹没话找话说。
“是啊,还不错。”
宁绾敷衍答着,面上笑嘻嘻,心里叫苦不迭。
她不习惯和人独处,当然,唐煜那样活脱的除外。
李洹么,就算一肚子坏水,心肝肺都黑,但表面上还是谦和有礼,稳重大方的。
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假装成为朋友。
可是,可是现在他们不熟呀。
和李洹一道走过来,偶尔四目相对又两两无言的时候,只有阿弥陀佛知道她有多尴尬。
从前院到后院,这么短的路,平时转个弯就到了,今天怎么变得这么长,走了这么久还不到。
走快点,再走快点,把李洹带到宁婕房间,李洹自个儿慢慢看,她就能找个借口离开了。
这样想着,宁绾迈出的步子大了一点,也快了一点。
李洹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见宁绾只顾自己走得利索,管都不管他,不由失笑。
聪明是真,到底是孩子心性。
“大小姐认识宋知府吗?”李洹突然发问。
宁绾对宋知府,流露出那样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厌恶,不像是对不认识的人。
她既然不掩饰,应该是不怕被他们知道。
那么,他问了,她会说吗?
宁绾脚步一顿,背脊一僵。
耳畔又想起宁婕说的那句,“洛城的知府,好像姓宋?去年才来洛城任职的吧?”
宋姓知府,去年才来洛城任职的。
彼时,季月告诉她,京城里有传言,说宁国公已准备将她从族谱上除名,她要是再不回去求情,大概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家,这是她唯一渴求却永生难求的东西。
人人都说,父母在,人生尚且有个去处,父母走,人生便只剩归途。
她没有父母,没有去处,所以她把宁国公府的宅子当成家。
如果真的被从族谱上除名了,她便连一个家的虚妄都没有。
她又急又怕,害怕她真的就这样被人遗忘,被人抛弃,于是她瞒着陈嬷嬷几人,摸黑下了鸠尾山。
一路蹒跚,只想着要回去京城。
等到了洛城城里,天已经黑了,她攥着仅有的几两银子,在巷子里转悠,想寻一辆马车。
人生地不熟,又不知人心险恶。
便是在那时,遇到了所谓的知府大人。
“宋知府,今儿晚上的酒宴略显单薄,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抱歉。不过,揽红倚翠那儿还有一份礼物,望大人笑纳。哎,那是谁?谁家的小娘子这个时候了还在外头。”
“我要回去了,你别跟着,我自己能回去。”
“好好好,都听宋知府的,只是大人抓得住吗。”
“抓得住,抓得住!”
笑声在朦胧的夜色里传开,两个黑影只剩下一个,正摇摇欲坠往巷子里走过来……
“小娘子,我是洛城的知府,是洛城最大最大的官,我说一,没有人敢说二的。”
“你跟了我,保你锦衣玉食,好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知府好言好语哄着,一手把她胳膊肘扯住,一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摸。
胳膊肘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扑面而来的酒味儿熏得她脑袋生疼。还有那人粗糙的指尖,重重一抹,似乎把她的脸划拉得鲜血淋漓。
她用尽全力把人推开,将手里紧紧攥着的银子狠狠扔出去……
幸好,幸好砸得准,幸好跑得快,才免了一场祸事。
可惜,逃了一时,终是没有逃过被人凌辱的命。
命,是命。
别人让她不得善终,她就让人不得好死。
不过是命,命而已。
“认识吗?”李洹绕到宁绾面前,复问。
宁绾笑道,“认识啊,今天说了好些话,认识的。”
李洹点点头,不再追问。
果然,不愿意对他说呢。
也罢,早该知道是白问。
“快到了,姑姑住的厢房就在前头。”宁绾轻笑。
“对了。”李洹刹住脚,一拍脑门儿。
宁绾笑问,“允王爷这回又是想吃点什么?可以让厨娘做,很快的。”
要是李洹是脑子坏了,她也可以亲自去给他抓药的。
李洹讪笑,“不吃了,我要回去文国公府,听说柳家大小姐亲自为我煲了汤,我还是回去吃吧。”
都快走到宁婕的房门口了,居然能不进去看看。
李洹对宁婕死心了?
这就死心了?
好生无趣。
她还想再敲打敲打来着,此刻看来,不必了。
宁绾看着李洹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往后门出去,撇了撇嘴。
喝柳如月煲的汤。
这话儿不该对她说,该对宁婕说,一句话堪比毒药,肯定能把宁婕气得半身不遂。
真是倒霉,遇到的都是些不正常的人。
说起人。
她现在关心的是,去年巷子里和宋知府说话的那个男人。
她在洛城打听这么久,竟然打听不到有关那人的蛛丝马迹。
背后的人,总要藏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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