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又要题诗,又要写字,做楹联,前前后后又几十两银子,咱们松鹤观一年所得不过一百多两。你说说,咱们为何不食荤腥呢?”
静修说的是实情,众道姑也很是尴尬,纷纷解围。
“救人性命为上功,这些不可用银钱来算的。”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救殷姑娘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不错,不错,虽然茹素,但山珍鲜美,胜过吃荤。”
众道姑善心拳拳,天地可鉴,但殷七七后面的话,气的静修差点儿掀了桌子。
殷七七淡淡道:“我不过吃了三个月的闲饭,花了点儿钱,你在道观里住了十几年,吃喝拉撒用,全都是观里的,若说你花的比我少,那是你没我金贵,若说你花的比我多,以你这样刁蛮性子,那是肯定的,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里吃饭?”
“噗,咳咳!”静修喷出一口饭,呛的脸色涨红,心肺都快咳出来。什么?我花的少,是你金贵?我花的多,是我刁蛮?殷七七,你岂有此理。
“看看,浪费可耻!”殷七七还嫌不够乱。
静修身边的道姑,忙上去敲背,端水。
“看看,娇生惯养。”殷七七不屑的道。
静修“噗”的一声,又呛了一口水,饭桌上一片狼藉。
“哎呀!惨不忍睹。真令人难以下咽。”殷七七吃完最后一口,走了。
静修呛红了眼,呛出了眼泪,嗓子憋住,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呜呜……殷七七,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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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里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让殷姑娘受苦了。”莲宿观主很是和蔼。
“我……”殷七七有些羞愧,她想开口解释,说与静修是闹着玩,故意气她?还是说,自己并不觉得受苦,反而松鹤观诸人对她很好?还是说,自己这样闲吃闲喝,还要吃肉不对?
她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了了。
“我想去云游天下。”她脱口而出。
莲宿观主睁开了眼,转过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松鹤观留不住你。”
她缓了一缓似在思索什么,殷七七也沉默了,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
莲宿观主轻声道:“其实,过段时间我也要对你说的,你是大有为之人,留在这松鹤观中,我固然欢喜,却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她慢慢从一卷经书中,摸索出一张纸,交给殷七七。
殷七七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纸色微黄,四边有云纹装饰,看起来非民间所有,她仔细一看,内中写着:礼部为度牒事检会到,大凉律道不给度牒私自簪剃者杖八十,若由家长,家长当罪,寺观住持及受业师私度者与同罪并还俗,除钦遵外今填钦字八百四十五号度牒给付道士殷七七收执凭照须至出给者。
中间墨书小字:壹名殷七七年十七岁松鹤观出家投莲宿道士为师见在本院入籍。
这是一份……
度牒?
殷七七吃惊的抬起头,莲宿道长缓缓道:“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出嫁从夫,依附男子,非你所为,凡俗女子,孤身一人,行走世间,更是艰难,当今圣上,以道法治天下,天下信道者不计其数,你若不弃,不若暂作道士,有此度牒,行走也还方便些。”
方便?何止是方便?
即便殷七七对这个世界再无知,地球世界影视剧的熏陶也让她知道,有一份度牒是多么艰难,那是有钱人才能买到的,武松冒名顶替拿到度牒,鲁智深蒙赵员外帮助买了度牒,如今,殷七七得莲宿观主帮助也有度牒了,这是古代行走江湖必备的身份证啊,这是多么值得同喜同贺的事情。
再则,有了度牒,免租免税免徭役,云游挂单,食宿全包,对于殷七七这样一无所有还想穷游天下的人来说,走到哪儿,都有吃白食的好机会,真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
“您知道,我要走?”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些?殷七七忍住哽咽,轻轻道。
“从救活你,我便知道。”这小小的松鹤观装不下你。莲宿道长淡淡道。
“多谢观主。”殷七七诚恳施礼,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大到无以为报。
“你去吧,三日后我为你传戒。”莲宿道长道。
“传戒?”殷七七道教文盲,虽然经过莲宿道长短时间的文化拔高,还是不知道要想成为真正被认可的道士,除了有度牒,还需要传戒师传戒,方可授予戒牒,届时才能成为真正的道士。
现在的殷七七是什么呢?
道童,道童,小道童,活到八十岁也依然是一个头扎双髻的小道童。
“我道法低微,只能为你传《太平心经》和《圣帝真经》,待日后,若有机缘遇到大观开坛传戒,再传你《三洞五雷经箓》,《盟威经箓》,你便可获得戒牒,成为道士。”莲宿道长又叹道,“松鹤观太小,不能为你颁发戒牒。日后,你云游天下,只有依靠自己。”
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殷七七又受教了,她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这世界那么大,属于殷七七的天空又能有多少呢。
更何况,这是一个对女子不公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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