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收入也好啊。”她悄声说,“我的论文都快写好了……”
从时间来算,这篇论文应该是她早就写好,只是压到入职后才寻求发表。毕竟十六院的规定还是有点恶心,入职以前的论文成果是不能算在评职称考量范围内的,不然胡悦也无需担心什么,她跟着导师蹭好几篇一作了。胡悦也不禁暗暗点头——戴韶华的吃相是有点不好看,但你也无法否认她的认真,这种人就像是华尔街的金融精英,很有狼性,总是处处准备在先,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压人一头,但最后往往她也能如愿。
“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戴韶华反过来问她,“师主任有帮你的话,应该很快吧?”
住院医要自己独立发表高规格论文,这也有点强人所难,院内的评判标准还是有弹性的,跟着老板蹭一作也行,但一作数目太多这要认定也勉强,再说,整容医美毕竟不是国内强势的分部,客观地说,还是落后日韩欧美较多,老板拿到职称以后更多精力自然都放在手术上,有时候论文也是蹭无可蹭,师霁能在这个年纪就强势上位副主任医师,也和他的论文数量较多有关。胡悦说起这事就纳闷,“我是真的不知道师主任哪有时间写论文——他这一天天的都是怎么安排时间?病历都整理过了,我居然从来不知道原来师主任以前也做面部重建的。”
“什么面部重建?”声音大了点,被马医生听见,胡悦正好把那天李小姐母女上门求医的事说一说,兜售同情,“真不知道以前师主任连这个都有涉猎,我病历全整过,都没注意到有面部重建的案例啊。”
“哦,”马医生对病人的事情反应倒是淡,“这个你不知道很正常,师主任做面部重建的时候,都是跟着周院做的,那病历要算在周院那里——估计也是整不出来的,谁敢去催周院的病历啊?”
想想也是,十年前,师霁也只是个主治医师——他们那个时候占便宜,有时候看政策,甚至硕士毕业出来了就是主治,是不用再熬年限的。作为低年资的主治医师,怎么可能独立主导面部重建手术?马医生忆当年,“你们也算是赶上好时候吧,那时候面部重建和我们整形医美还没分开,医生都是两边跑,绩效一起分,年终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面部重建——压根就不挣钱,手术还大,绩效全都得算在上级医师身上,活是谁做的当然根本没人管。。”
“那时候师医生就已经主刀了吗?”胡悦竖起耳朵,“面部重建——大手术了吧,刚毕业的学生……”
“那肯定是做不了的,但师主任学得快啊,”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能在大手术里打下手,甚至是负责一些较关键的操作,对低年资医生来说是脸上有光的。马医生为师主任吹嘘,“师主任的手术真是做得好,周院——年纪也大了,就带了那么几年手术,后来升院长就从一线退下来,最后几年的手术都是师主任给做的。”
医生并不是越老越好,尤其是外科手术,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门体力活,越精细的手术就越讲究手部的稳定,老医生经验丰富,但体力下降,临床上主要负责指导也很正常,胡悦嗯了一声,又清清嗓子,“那也要读研的时候就有临床经验吧?”
“应该是,周院好像以前就是师主任的老师,临床肯定已经是带过的了——唉,其实说白了,面部重建是复杂点,就我们平时做的这些手术,怎么说呢,说难也不是太难,总比心血管和脑科好多了,真要说的话,研究生跟过几台手术也不是不能自己做,就像是那个什么黑老大,楚江?当时要是只绑了悦悦你,你说他要做的手术你做不了吗?只是工作要严谨罢了……”
闲聊就是这样,话题当然是从一个跳到另一个,一群幼犬借机撒娇,求着要在台上证明自我,马医生说别人的八卦随便,轮到自己却很严格,“不行哦,看我心情,看你们表现……”
“悦悦,你吃饱啦?”戴韶华反正肯定是轮不上,也不争抢,“怎么不动筷子了?”
“我——是有点饱了。”
可能是包间里空气不太好,胡悦有点头晕,捂着手出去上厕所,走出包间才敢把手松开——她的右手虎口都被掐红了,她抿着嘴走进洗手间,漱过口又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这才抑制住一阵莫名的恶心,掏出手机想发个短信,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有些话还是过一阵子说,当面说比较好。
心里有事,走路就不专心,走回包间的时候差点撞上路人,胡悦说了声对不起才惊觉,“诶,老师?怎么这么巧?”
“你?怎么会在这里吃饭?”
说巧也不能算,翠园、利苑、晶采轩、小南国,这附近上档次的饭馆就这么多,师主任的食堂也是有限,只是以前胡悦的收入没法出入这种场合而已。胡悦顿了一下就清醒过来,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压下,注意到师霁的眼神下沉到她手上,她手一缩,背到身后,“马老师请我们的——老师,你看人家的老板多么好,还请晶采轩呢!——还带上我这个蹭饭的!”
自己家的狗跑到别人家吃饭,似乎是有点尴尬,但师霁不为所动,“哦,那是她组员表现好,自然有奖励——你的手怎么了,妒忌得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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