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流水线一样几十人了,怎么还会把房子过给你?师霁冷笑,他不是因为胡悦脸上的掌痕生气,而是受不了蠢货,都到这地步还没有自知之明。
绵里藏针的讽刺就要开口,胡悦对他摇摇头,握住于小姐肩膀,温言说,“美琴,你冷静一点,手里不会没钱的,我不是让你存点生活费吗——你上次还和我说,手里也有十几万了。”
于小姐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痴痴迷迷听她有条不紊的安排,“那个爱马仕的包包,二手卖掉,一两万总也有。你又没有卡债,李生的房子,没人赶就先住着,把手术做完,再联系一下以前的小姐妹……半年一年的功夫,应该也足够你找到下一个男朋友了。”
这个一向是阳光向上,为了帮助困难病人东奔西走,从来不提倡过度医疗,甚至对很多整容项目都是大皱眉头,简直可以去竞选全国道德楷模的小医生,进了十九层以后竟然这样慢条斯理 、理所当然地帮于小姐筹划着找下一个金主,“手术我们一定给你好好做,整个手术方案都是按颧骨内推来的,如果不做,五官就不协调了,你还是都别多想,先好好准备手术……”
至于李生那边,就不要沾边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李生知道了你猜到的事,你想想,他会怎么对付你?”
于小姐来的时候,是满腔失落与愤恨,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后怕——她一定没想到,师霁和李生交往有限,李生身边的事,还不都是胡悦泄漏出去的,她来找胡悦兴师问罪,可在李生面前两人却是只有连坐的份,现在和胡悦他们,是不想绑都绑在一起。唯独的选择,除了听胡悦安排,还有什么路走?
虽然浑浑噩噩,充满了一脚踏空的恐惧,但到底仍也比来的时候多了点希望,胡悦脸上揉着冰袋,和师霁站在一起,居高临下,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出租车里,师霁问她,“你还真的打算客串老鸨,为她介绍新的金主?”
“什么老鸨,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胡悦说,冰袋遮着她的脸,“不就是朋友吗,为什么不介绍啊?她的这个长相,确实很符合一部分中年人的审美,他们也想要交朋友……”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了,和师霁对视的眼神也有些心虚:这还不叫老鸨?“但不这么做怎么办?她已经走上这条路,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了……”
尾音里,终究是带了点叹息,她看着窗外的眼神,也已不复一年前的单纯,然而,这笑也因此,在这一瞬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有故事的女人是美丽的,见过那么多故事的女人,即使外表充满了瑕疵,但在这一刻,你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有一些魅力,也和外表无关。
师霁撇撇嘴,把发痒的手收到口袋里,握紧成拳,“所以,你终究还是白忙一场。”
白忙一场,甘犯奇险,最终什么也没改变,这赌局,是她输了。
胡悦眨眨眼,把冰袋放开,她的眼神转到他脸上,有了焦距,眼里也有了笑意,这笑就像是闪闪发光的三棱镜,把夕阳的热力折成一点,看到哪里,哪里就烧出一道焦痕。
“没有啊,”她说,“怎么会这样就对世界失去信心呢 ?”
是真的没有,初生儿的赤诚,见过世间所有冷漠险恶的人性,跌落深渊的祭品也未褪色,刚进医院,她的热血不稀奇,可到如今,她的笑也还是和当时一样暖热,这份勇气已不能再否认和轻视,师霁和她对视着,数着自己的心跳,听闻那稳定的节奏,竟没来由有一丝免于失态的庆幸,即使,这事态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明了。
“我没能改变于小姐,可我改变了你啊。”胡悦的笑容,神秘又天真,像是充满这世上最宏大也最奇妙的隐秘,她的话几乎无可反驳,言出就是定理。“现在,你还相信黑暗吗?”
如果只相信黑暗,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为什么要去李容声的别墅,为什么要和警方配合?
你的行动,不也早就说明一切,你,其实也很想相信点什么,不是吗?师老师?
所有的诘问,都在沉默中不言自明,让师霁陷入更深的沉默,这场赌约是他输了,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也许就像是于美琴和胡悦的交流,都明白了就没必要不认。
所幸她也没有步步紧逼,耀武扬威,而是保持一份体面。让他可以若无其事地揭过,“那你想要什么?”
“就当是我输了,那,你想要什么?”
他扫她一眼,“想让我保你上位,当住院总?”
这与其说是待价而沽的询问,倒不如说是有些渴望的逼迫——他想让她求他,所有的运作只等这一句话,没有她的恳求,他一径安排,这怎么像话?他要推她上位,只因为——
她有点儿明白,不是全懂,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得出来,胡悦的双眼,如云似雾,充满了氤氲之气,他们之间比平时靠得更近了点,这本能的吸引谁也没察觉,她摇摇头,神色叫人捉摸不透,又低下头不和他对视,摆弄起了被拽长的衣角。
“不啊……”
“我……的要求就是,我不想当住院总,我想多做几年住院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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