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关系一向不错,但今天交换眼神的次数似比平时多,师霁感到一些不对劲,说不太上来,但就像是有人在扯着他的神经,一下又一下,那张蜘蛛网一直在颤动,好像有许多线索散碎在周围,只等着他去拼凑。
“师老师。”表面上看,胡悦除了没睡好以外并没有太多不同,比起前几天的若即若离,现在甚至巴结得更明显,“今天有两个病人要办出院,还有三台手术——我排了小吴、小李和小陈给你做助理——”
她行政才能还是有一点,小组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师霁说不上不满意,但还是再哼一声,“你自己呢,手术都不做了?”
“我的脚还是不能站太久,让我再休息两天吧。”
睡眠不好,精神不足,当然不能跟手术,但胡悦并未用这个借口,而是扯到她的脚,可笑,他详细了解过,站立两三个小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支撑不了五六个小时的大手术而已。
“哼。”
这三哼大概就是今早他们的全部对话了,谢芝芝在向胡悦递过同情的眼神,胡悦报以坚强的微笑,师霁对她树立自身光辉形象的小把戏了然于胸,但并不在意,他不介意维持这种凶神恶煞般的印象,这有助于他回避掉很多不必要的人际纠缠,至于这种‘只有胡悦知道该怎么和师主任相处’的印象,能让她获得多少好处——就当他宽宏大量,赏给她的好了。
他更加感到不对,是结束大查房之后,第一台手术以前,他从大办公室门口经过,偶然看到胡悦在吃蛋糕——她的玻璃杯里还泡了一杯咖啡。
蛋糕好像是从外面叫的外卖,袋子还在桌上,里头仍隐约可见包装,红宝石的奶油小方——严重过誉的甜品,周围还有几个人正吃着,但这都不重要,胡悦在两顿正餐中间从来不会吃这么多零食,她的进食一向有规律,如果是补充精力,一般都会选择坚果包,这种高热量的食品,吃过早餐的话,她不可能突然买这么多,从包装盒来看,这已是吃的第二块。
她没吃早饭?
当然,这也可能是胡悦昨晚失眠,所以睡过头,谢芝芝为了帮她遮掩,撒谎说她去吃早饭了,这解释,合情合理,但却不能解释他注意到的那些细节。
胡悦如果预算要迟到会直接和他打预防针,一般情况下,买了这么多蛋糕,也会进贡一两个到小办公室,她和谢芝芝交换的表情过于复杂,过于忧虑,并不是简单地掩护迟到,有些事不对,在他身边,有些事正在发生,他已经感觉到了,只是还不能很明确地说出来。
做完三台手术,天色已将入暮,师霁查完晚房,没有马上下班,今天一天他都没有吃到奶油小方,胡悦一下班就走了,蛋糕就塞在冰箱里,她根本不记得拿到小办公室——她心里一定有事。
太平间的鬼故事,谢芝芝异常的表现,胡悦的魂不守舍,这几件事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打转,师霁闭着眼想了一阵子,站起身直接去门诊大楼。他很少来这里,但依稀还记得,地下一层并不止太平间,好像,病案室的档案库也在那里。
“谁在那里!”
电梯刚响,已有人从太平间冲出来,是值班员工,见到是他——师霁不认识他,但他自然是认识师霁的——年轻人的情绪明显地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啊,师主任,我……我胆子有点小,您是——”
“我来档案库有点事情。”师霁说,他打量了一下环境,心里隐约已有答案:这是个L型走廊,电梯在拐角处,档案馆和太平间各处于L型的两端。看来,太平间闹鬼事件,完全可以有科学解释。
“啊,档案室那边已经下班了吧。这边平时很少有人来的,就是偶尔来送个资料。”入殓师热心地说,“门都是锁着的,没钥匙进不去。”
对一般员工来说,是这样,但师霁则不同,他给保卫科打了个电话,钥匙自然送到。“师主任,没问题吧?您是——”
这位显然也想到了闹鬼的事情,师霁不动声色,“我是进来找份资料。”
门开了,三人——入殓师也来凑热闹——推门而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不妥。保卫科干事左右走走,在办公桌上摸了一把,碾碾手指,“还算干净,不过这几天应该没人来过。”
确实如此,师霁走到十九层的架子前,游目四顾,越走越深,这一带应该很久没人来了,越往里走灰尘越重,清洁工做事也是会偷懒。不过,箱子也还算是整齐。
走到架子尽头,才要往回走,师霁脚步一顿,视线拉回去向下:地面角落,也许是清洁工怠于打扫,形成卫生死角,他看到了一枚浅浅的脚印。
只有半个,隐约可见一个俗气的LOGO,是热风……胡悦有一双热风的鞋,他记得很清楚,是因为这个牌子简直比山寨大牌更让人难受,她还不如直接去七浦路买那些未贴牌的鞋,她的品味确实不敢恭维……
师霁拉出箱子,看了看名签,又翻了一下文件夹,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这个箱子里的病历,是由新到老这样排列,但周围的其余几个箱子,都是由老到新。
他打开最老的文件夹,把病历一页一页翻过去慢慢地看,很快的,也找到了一份很与众不同的病历,师霁把它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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