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站一会,什么过年的心思都没了,解同和缓了一会儿,记起来客气,“麻烦了——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年夜饭——”
他总算记得对师霁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容,“早知道,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就是想着平时你也不过年……”
“来都来了。”师霁说,递给解同和一瓶矿泉水,“喝点吧,嘴唇都干裂了——最近给你发消息都没回,这是进专案组了?”
“嗯,异地办案,封闭式,就我一个本地的做点接应工作,手机都被收了。”解同和接过矿泉水,想拧却拧不开,他的手指犹自无力地颤抖着,胡悦接过来为他拧开。“今晚收网,除夕嘛,那边的警惕心应该是最低的。没想到……”
他拿过瓶子,水洒了些出来,解同和猛灌了半瓶才继续说,“才刚到窝点,小张摸过去看情况,走到窗户边上,还没来得及发暗号,就……就……”
他的声音有点哆嗦,透着也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惋惜,“就炸了。”
既然会发暗号,可见里面应该是有线人或卧底,小张直接被炸进了手术室,里头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解同和当然也为同事惋惜痛心,但至少这不是在一整队人都进去以后才出的事,不管是为自己的命,还是为自己小组的安全,他都有充足的理由后怕。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恐怕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胡悦说,“吉人天相,他会没事的。”
“真的吗?”解同和现在已经完全没注意了,一句安慰的话也被他当成圣旨,他抬起头,仿佛是要求得更肯定的保证,“真的?他,他——”
他的手又开始哆嗦了,胡悦和师霁交换了一个眼神,把他带到走廊外的小阳台上,解同和点燃烟抽了半根才缓过来,“我们去抬他的时候,他、他下半边脸都被削掉了……”
说着,他不寒而栗,捂着脸几乎是哽咽地说,“全是血……他不应该站在窗户旁边的。”
伤号在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进手术室了,人怎么样都,胡悦和师霁是没看到的,解同和给师霁打电话,无非也是病人家属在这时候很常见的心理,大年夜的急诊,就怕没好医生,这时候能托一个熟人都是好的,哪怕只能起到一点安慰作用。——不过师霁也的确帮上了忙,过年确实没有知名外科医生坐镇,是他紧急打电话,请托了科主任亲自过问,在除夕夜,这多少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解同和抽了两根烟,脑子转起来了,他搓了搓脸,“师主任,以前的事情,不说了,虽然也常找你帮忙 ,但是——”
他笑了一下,不往下说了,“今天我真的欠你一个情,感谢你,不计前嫌,我现在话说不清楚,总之,感谢你,我——”
师霁是听不得这些的,平时他的那些客户也不会这样感谢他,现在解同和真情流露,倒是让他有点窘,刚好手术室护士出来给他解围,“张海明的家属呢,家属在吗?”
解同和赶忙走过去,“在的在的。”
师霁也陪着过去,他是大名人,护士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意,语气也没那么生硬了。“是师主任啊——这个伤号现在情况稳定一点了,就是要输血,你也知道,现在血源非常紧张,血库那边是出多少进多少,一点也不讲情面的,你在这里就最好了,和这个警察同志一起,赶快组织献血,他浑身烧伤,以后要用血的机会多着呢。”
要用血不怕,怕的就是连输血的机会都没有,解同和是听得懂弦外之音的,惊喜地问,“护士,这样说,他救回来啦?”
“这……”护士也有点为难,医院不成文的规定,人没下手术台,医务人员根本不会给你讲能不能救回来,就是怕万一出什么变故,家属大起大落更要闹事——不过,她看了师霁一眼,还是含含糊糊地说,“反正,你总归是要为后续治疗多考虑!”
这差不多就是准话了,解同和一下松弛下来,“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
护士抿嘴一笑,“谢我干什么——你和师主任好好商量吧,命差不多是救回来了,但是他的伤情复杂得很,烧伤不说,颜面缺损那么严重,等一会下了手术台就该考虑颜面修复的问题了,这个正好找你们师主任,不然,我看我们十六院也没什么医生敢接手。”
这么一说,解同和与胡悦不约而同都望向师霁,师霁也没有推脱,“明天再说吧,一般都是先治烧伤,这个得烧伤科给颜面修复那边下会诊单才好安排。”
医院里的流程,外人就不是那么熟悉了,解同和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胡悦,好像在询问她这是不是推托之词,胡悦要比他清醒,好像没有看懂似的,也对他安抚地说,“规矩是这样的,解警官,你放心好了,师主任平时工作忙,这些事归我管,我帮你看着。”
这是站在师霁这边跟着安慰解同和,不是和解同和保证师霁可信,这里的亲疏关系要注意,乱了容易惹疑心。还好,师霁好像没看出来,解同和楞了一下,也没露出更多马脚,掏出手机,“我现在找同事——是今晚就得献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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