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姐当然已失去平时的精致,头发蓬着,衣衫凌乱,脸色都变了,她抬头的动作很勉强,“刚才被打了一下肚子,现在,动一下都疼,坐不住,伏起来好一些……”
胡悦脸色骤变,“哪里疼?”
她边说边赶紧给师雩发消息,叫他也过来,肚子疼这可大可小,如果是在斗殴中受伤,要考虑到脾脏受伤,如果真的脾破裂,必须立刻叫救护车,否则极有可能出人命。
还好,她让朱小姐维持原位,轻轻触诊:不是脾脏的位置,在肋骨那边,应该是被打骨折了,或者骨裂,当时不觉得,现在开始痛起来,才不便移位。不过胡悦仍不能放心,谨慎起见,她建议朱小姐立刻叫救护车。“可能有内出血,不管你有什么顾虑,不想出新闻也好,不想闹大也罢,朱小姐,我劝你一句话,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朱小姐休息了一下,大概是有点力气,她把脸抬起来,气息奄奄却仍很坚持,“不叫救护车……嘶——”
说这几句话,大概是牵动了腹部肌肉,她都痛得倒抽了一口气,也不再那么坚持,“救护车……还是别叫120啊,师医生,你——”
师雩自然是有私立医院门路的,他和胡悦对视一眼,“我打电话——你确定,不叫你男朋友过来?”
“他在美国出差,谈上市的事情。”朱小姐说,她在胡悦的帮助下慢慢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佝偻着半趴半扶,靠在沙发边沿喘气,缓了一会,又说,“现在应该还没醒,能给我拍几张照吗?”
她痛得脸色发白,却仍是强撑着叫胡悦给她拍照,气息奄奄地编辑着微信,一边打字,一边迫不及待地问,“看看我的脸,我的脸……师医生,我的鼻子怎么样,歪了吗?要不要……嘶,修复手术?”
这可能都快死了,还这么关心脸……
胡悦能说什么呢?朱小姐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自己被打了,在某某会所,现在自己不便出来,想请她过来看看脸,顺便带上师雩——他有这家会所的会员,朱小姐是知道的。胡悦还当是应酬间有什么不快,朱小姐又被赏了巴掌,来了才知道竟这么严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而朱小姐最关心的,却还是自己的脸。
“师医生——”
她祈求而急切地望向师雩,催促着他上前诊治,“是不是——是不是——”
胡悦和师雩交换了个眼色,师雩耸耸肩,没什么表情,胡悦叹口气:满脸的青紫,眼睛高高肿起,鼻子难道还用说吗?那个角度,自己都看出不对了啊,更何况,她难道不觉得疼吗?
“被打断了啊。”她别无选择,只能说出这个残忍的真相,“手术估计是肯定要做的,朱小姐,你自己没感觉的吗?鼻子,已经被打骨折了呀。”
朱小姐的表情忽然凝固,她的脸,曾经大气而美丽,风情万种,手术后,在现实中看略有些夸张,但依然不失为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可现在,这张肿胀又扭曲的脸,甚至仿佛和鬼面女一样吓人,美丽轻而易举地被摧毁,留下的只有伤痕。
事发以后,她可能一直都没有哭,眼角的妆仍完整,直到此刻,眼泪冲开了睫毛膏,顺着红肿的擦伤往下流,她低下头,边哭边抽得发出痛哼,狼狈已到了极点,胡悦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后脑勺,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文小姐——一年前,哪里想得到一年后的今天?
“可以修复好的。”她讲,有些徒劳地安慰朱小姐,“先去医院做个b超什么的,看一下面部有没有别的骨折,没有就都是小问题,鼻子骨折其实满常见,手艺好的话,也许可以修复到不留痕迹的。还是先确定一下你没有内出血比较好——命真的比脸重要啊,朱小姐。还有,你要是哭了,一会免不得流鼻涕,那情况只会更糟。”
朱小姐现在连头都不能摇,大概动作一大肚子就痛,她做了个想拭泪的动作,胡悦抽两张纸帮她擦——她没肿起来的那只眼睛倒还是那么秀丽。“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新戏来不及了,马上开拍的大制作,女主角被打成这样,该怎么办?恢复期要多久?要是鼻子再也修复不好,会不会被换角?会不会,从此再也不能在演艺圈发展?
“其实,我根本没想和他怎么样,都是他自己……”救护车还没来,朱小姐断断续续地讲,“都是他自己想的,但是,他太太不这样想……”
不必说得太透,其余的事,胡悦自己都能想到:朱小姐的男朋友,自然是有妻子的,大概手中势力也不小,乘老公出国的机会,给狐狸精一点教训,还不是理直气壮?大概其中也有些矛盾的导火索和朱小姐有关,她才因此成为泄愤的对象。甚至可能,其中也有些眼红朱小姐发展的人暗中挑拨,不然,怎么会这么准?上来就把她的鼻子给打断了,这肯定是知道她做过鼻子,而且还修复过,相较于别的部位更脆弱,才会找准了来下手。
这鼻子,一手把她推上了人生的巅峰,却也因此从此成了她的软肋,别说朱小姐,就连胡悦这个旁观者也没想到,朱小姐还会第二次栽在这上头,她一阵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对这种纷争,她说不上有什么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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