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次赴宴的,是晋王同毓琉郡主推迟了半个月的大婚。
苏扇作为女眷,被晋王府下的丫鬟引路来到内院,里面已经坐了好些王公大臣家的小姐。毓琉年龄不大,但因为她爹平阳王一向放养子嗣,总是在外游历,行事风格成熟大气,身上总带着上位者领导者的气势,在京城女子中名望最大。
蒋方研也来了,见到苏扇,忙叫她坐过来。苏扇一眼瞧见了同屋的明霞公主和葛思柔,笑容显些冷掉了。
违背本心明明嫉妒怨恨在心,还要装作和睦相处的样子,她是做不出来的。
但苏扇别无他去,便在蒋方研身边坐下,借着别人的身影挡了挡,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心里讽刺地想:一叶障目,以往率性而为自由自在的自己也学会掩盖违背本心了么?
那明霞公主却偏偏跟她不对头,冷声道:“侯夫人架子是越发大了,见着本公主,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们说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这明显就是找茬了,旁人都纷纷望过来,苏扇心里不舒服,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见过公主。”
明霞万万没想到对方能忍气吞声,一棒子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儿都没有,她讪讪撇过了头。
小姐们谈话说的也不过是哪家的公子好看,怎么化妆穿衣有新意,哪里又开了家新胭脂水粉店。苏扇只坐了一会儿,无聊至极,便对蒋方研道:“你们先聊着罢,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出了门,晋王府的丫鬟上来,她说:“屋子里太闷,我出来走走,夜桃跟着我,你们都下去吧。”
夜桃跟着她家主子绕过长廊,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苏扇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受不了宫内阴奉阳违踩低捧高的风气,便跑出来了。但她和夜桃都不识路,一路只往宅子深处走,婚宴忙乱竟然没有人拦着,直接来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这院子小巧别致,树木深幽,大门前栽了几棵梅花树,院门无名,也没见门口有等候吩咐的侍女,更重要的是,身在此处,外面的喧嚣忽然之间消失殆尽,只留身边一片寂静。
苏扇转头对夜桃轻声说:“我有点冷,你去帮我拿件披风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
云沉细细打量面前坐着男子,对方的五官只能说是端正,相貌普通,眸色深沉,举止之间却是君子端方,温润风雅。
云沉不免一笑,陶先生斟茶的手很稳,嘴角带笑,问道:“侯爷为何发笑?”
云沉道过谢,说:“并无,只是昔日以为陶先生身为晋王谋士,不应该是如此端庄风雅淡淡君子的样子,如今亲眼见到先生,有些吃惊罢了。”
陶先生顿了顿,摇头笑道:“实不相瞒,听闻临安侯的事迹,陶某之前也以为侯爷是身高体健天生神力的将军模样,谁会料到竟然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云沉安静了片刻,不禁笑道:“先生口中那可不是将军形象。我军中儿郎虽说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辈,但也并非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猛士。勇猛二字,勇为前者,愿一人当先不惧对敌方而为勇,而后猛。”
陶先生点了点头,面露欣赏之色,道:“那……智谋呢?”
云沉道:“智谋……自然在我。”
陶先生微微一愣,忽然笑了,“原以为侯爷为人谦逊,没想到心中也是对自己自信非常啊!”
云沉微微颔首,从袖子中掏出叠起的一封书信,放在陶先生面前,道:“当年兵部尚书做过手脚的旧案,还有他与几个朝中大臣私交过密的往来,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陶先生敛了笑容,拿起来看了一眼,正色道:“够了,剩下交给我。”
云沉道:“晋王有先生作为谋士,太子怕是要着急了吧?”
陶先生摇了摇头,不答反道:“多年前常宁军遭围困,粮草断绝,无人救援,兵部尚书吴大人落井下石,危急万分,你险些性命不保。侯爷,心中既然也怨恨非常,何不坦然面对自己的本心?”
云沉抬眼看着他,他眼里一片幽深,琢磨不透,道:“我父亲之死,常宁军被困我险些丧命,段叔蒙冤,这里面,我猜测有不少太子手笔,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陶先生想了想,也想不出个缘头,换了个话题说:“你想过没有,这里面的证据能扳倒吴尚书,还相当于把葛青山初入京城贿赂大官草菅人命的罪案给揪了出来。你想过葛家覆灭,你那位夫人该怎么办?”
云沉想了一会儿说:“嫁进我家的……”
他忽然顿住,拿起茶盖劈手打在了门上,茶盖碎了满地,门上一道阴影闪过,就此消失不见。
陶先生起身推门,愣了愣,云沉推着轮椅过来。
门外空无一人。
陶先生合上门道:“想必是有外人闯入,侯爷还是尽快回去吧,若是让些贵人发现了异状,迟早会心生怀疑。对了,陶某斗胆提一句话。”
云沉愣了愣,道:“先生请说。”
陶先生道:“留心葛思媛。”
云沉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收紧:“先生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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