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过这对再寻常不过的玉石耳坠,背面有一点朱红似血的杂色。
“实在记得太深了。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过孩提,师兄不曾避忌我。有一日他拿着残画端详,对我道,这幅画画不出这人的百中之一的风采,连一点配饰都没画对。他刺破手指,亲手将玉坠上染了一点红。”
空镜墟已在脚下,霍晅依依不舍的望着沈流静:“那时候能记得这么深,并非这幅画有什么稀奇,而是,我从未见过,一向冷清的师兄,还会有如此情浓的时候。”
她心里说,沈流静果真是最好的。无望之中,他从未有过一丝偏离。他永远都记得,自己身为天道正宗,肩负的责任。
沈流静没料到,她竟然把自己送回了空镜墟。看她洋洋自得,大概深以为自己温柔体贴。
不过,他受了伤,回山自是最好。
霍晅略微盘算了片刻,将玉坠还给他:“五日之后,我来接你。”
沈流静无奈的笑了笑:“好。”
霍晅独自回山,离晏极尚有百余丈,就见一道云气势汹汹,径自杀到自己面前。孟子靖连玉冠都几乎要掉了,停下来说话,玉冠都忍不住一抖一抖。
“小师姐!您是被夺舍了吗?!”
说完这句,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冷笑一声:“哼,夺舍了也好,哪怕是个阿猪阿狗上了你的身,也比你现在省事!”
霍晅心情好,笑眯眯的看他发脾气:“小师弟,你脾气真大。可不能这般,你看师姐我都有道侣了,你再不改改这脾性,小心将来胡子拉碴了,还连老伴儿都找不到。”
孟子靖又是一声冷笑:“托您的福,我虽没有道侣,却足足有数百年养孩子的体验!此生足矣,死而无憾!”
这熊孩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霍晅自己这事儿的确做的不太地道,嘿然两声:“虽说时间紧了些,不过,最该高兴的就是你了。今后,我……”
孟子靖果然眉飞色舞:“不错!小师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今后,别再回娘家了!”
霍晅磨了磨后槽牙:“本尊岂可不在晏极坐镇?我已和琅华峰主商议好了,在晏极住一月,在空镜墟住一月。”
孟子靖闻此噩耗,悲愤难言:“师姐,您就可着一块地儿祸祸不成吗?何必两边都不放过?”
末了,他微微一叹:“当年你在酒馆拽着我,我心想,不知谁家的傻丫头,长的标致可爱,可惜是个傻的。没料到,转眼已是数百年。那小镇都已不在,你那日若不曾落下云朵,我也早无知无觉,蝼蚁一般入轮回之中了。”
话锋一转,孟子靖恨恨道:“我更没想到,师姐提溜我回来,就是为了管家!”
霍晅蹭了蹭下巴,哈哈两声:“晏极山主,这样大的管家,多少人求之不得!”
孟子靖问:“师姐向来不喜空镜墟那一窝雷灵根,怎会……突然选中了沈峰主?莫非上次剑宗之事,他就是为师姐来的!”孟子靖嘴上说得欢快,巴不得霍晅嫁出去,可心里始终不舍,对沈流静哪有什么好脸色。
“还真是色胆包天!当时就该乱棍打出去!”
霍晅摇摇头:“不是。”
孟子靖:“那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霍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两百年,三百年,四五百余年?”
孟子靖“呵”然一声,又是冷笑:“……师姐觉得,我是个傻的?便是你这个性子,真要惦记人家几百年,可别把你憋坏了。早几百年,你就要把人弄回家了。”
霍晅:“可不是!他真惦记了我几百年。你来的晚,没有赶上好时候,不过大约也听过,我方筑基,就吵着要师尊为我办双修大典?”
孟子靖刚落下云,差点没滚下石阶:“那时候,就好上了?”
霍晅:“那你猜,我的命牌和本命灯是在哪儿?”
孟子靖:“……”
他一点也不想猜!
孟子靖得了准信,当即各峰都忙碌起来,虽说霍晅言明,不必太过,但却决不可不隆重其事。
于是,孟子靖一面憋屈,一面欣慰,怀揣着“我是师弟为什么要这么辛辛苦苦的嫁师姐”的委屈和“这祸害师姐终于能有人要”的老父亲心态,诡异操持下去了。
回到三千咫,三个徒儿一个也不在。反倒在草丛里又捡到一只醉酒的道冲,双颊红扑扑的,抱着酒壶酣睡。
霍晅拎着人,扔进后山的温泉,等了半柱香,这小醉鬼硬是没醒。
“……喝成这样,竟然没被孟子靖给念叨死……我不过是办个双修大典,他就恨不得立刻飞升上天去找师尊告状,实在是双重标准。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他亲师姐……”
道冲醒来片刻,恍惚着摸起灌满了温泉水的酒壶,痛饮一口,迷迷糊糊大喝一声:“温酒,痛快!”
霍晅差点没摔进池子里,看她没有小半日是解不了酒了,将人扔在池子里便走了。
灵殊峰上空无一人。霍晅打开禁制,思云树的洞府之中,几不沾尘,玉白石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副画卷。
他存了反叛之心,这画卷竟然没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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