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搂住唐云羡的手臂松弛下来,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唐云羡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之前月下舟上的融融缠绵完全不同,他们的牙齿磕碰在一起,像撕咬像吞噬,浓烈又极致,雨点疯狂地在他们肩上脸上炸开,好像知道这是一场末路狂欢的告别时刻,在这之后漆黑的路两个人都要独自各走一程,是否能够再见已不是该如今考虑的事情。
周围越是漆黑冰冷的绝望,唐云羡便越觉得时平朝的身躯有真实的炽热,他们纠缠着的呼吸都是滚烫的乱流,这一刻唐云羡清楚的感觉到凌慕云的话。
要做人,不仅仅只是活着。
他们缓缓分开,什么也没再多说。时平朝抹去唐云羡脸颊上还没被雨冲刷干净的残留血点,又忍不住重重吻落她湿漉漉的睫毛和眼睛上。
时平朝和唐云羡的马匹都没被暗器所伤也未受惊吓,因此还可以骑御,时平朝帮忙讲两个昏迷的人放在一个马上,然后扶着唐云羡上了另一匹马,默默看着她消失在天地之间融连的雨中。
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想躲过巡夜的禁军太难了。
在最后靠近上风湖与地宫入口接近的地方时,唐云羡不得不弃马步行,先将两个人藏在街边小店堆放的杂物后,用稻草盖上,确认禁军巡逻的路线后,她先背起徐君惟,快步将人送到地宫入口所在的废弃宅邸,先放入暗门,再急忙原路返回,背起清衡,如法炮制。
清衡伏在她背上,冷冷的夜雨里体温高得吓人。徐君惟只是不停在无意识的颤抖,清衡仿佛快要熟透,一动不动,却烧得唐云羡后背滚烫。
发烧成这样,她们也没有药,唐云羡心中焦急,脚下也快,可积水湿滑,她又因为刚才脱力,轻轻一崴,两个人便都重重跌向地面。
唐云羡赶忙重新扶起清衡,不顾周身疼痛,再背起她来朝废宅走去,耳边徘徊着清衡虚弱却滚烫的呼吸。
“云羡……”她声音很轻,又被刚才那一摔砸到伤口,剧痛之下神志略有苏醒,可仍旧模模糊糊,语气里都是混沌的含糊,“云羡……你来啦……”
“坚持住。”唐云羡低声说道,她也不知道清衡听没听到,耳边再没传来呼吸以外的声音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清衡也带回了地宫,可这里的安全也是暂时的,唐云羡喘着粗气用颤抖的手臂脱掉自己身上禁军的服制,只穿着湿透的里衣,一点点把两个人挪进更往里的石屋。
穆玳担心唐云羡,一直未睡,她听见响动后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出石室,看见虚弱的唐云羡和昏迷的两个人,先惊再喜,却又马上担心得迎上去想接过来。
“别,你有伤。”唐云羡不肯把肩上的人交给穆玳,她的脸色和昏迷的人也差不多一样苍白。
“好歹还是醒着。”穆玳最是要强,她根本不肯听,却也知道自己贸然帮忙再崩裂伤口只是给唐云羡平添麻烦,于是走进屋内,从一堆墙角的瓶瓶罐罐里翻捡伤药,随后倒了清水,给被挪到床上的徐君惟与清衡喂下。
“我以为你只是去见长公主殿下。”穆玳见到四个人又能聚在一起,由衷得高兴,可这两个人的惨状实在让她无法笑着说出这句话来,唐云羡只比她们好一点而已,沾湿的黑发黏在脸颊上,更显得光洁的面庞被雨水冲刷得格外苍白。
“是时平朝的计策,还有秦校尉的尽心帮忙,否则想同时救出她们两人太难了。”唐云羡自己也接过穆玳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如果是平时,穆玳一定有一百句围绕时平朝和唐云羡的揶揄调戏等着说,可如今她只是虚弱地点点头,“我去看看能不能给她们找些清热的伤药,先涂了伤口再说。”
唐云羡拉住穆玳的胳膊,“不要,没有时间了,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那时帝京定然封城严查,给她们换好衣服简单处理下伤口,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们?那你呢?”穆玳愣住了。
“我还要救长公主,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唐云羡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告诉穆玳自己要去喝茶,不能和她们通路。
似乎知道穆玳想反驳抗辩的心思,唐云羡抢在她前面又说道:”你也知道,你们三个都有伤在身,我要是分心保护你们,还要花更大的心思,不如你们离开去安全的地方,我更无后顾之忧。“
这番话戳进穆玳酸楚得心底,她最明白这个道理,也为此而愧疚多时,如今再无可以反抗唐云羡的理由了,沉默之后,她又抬起那双光彩熠熠的黑瞳望向唐云羡,“那我们要分开多久呢?”
“如果事情顺利,也许只要几天,如果不顺利,大概要几个月、几年,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唐云羡说这话时眼中没有悲伤,反而浮起一丝笑意,“你们在外面也不是完全不会被抓,而我在城里,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又要一起当亡命之徒了,不管前路如何,都得先走出这一步才能活下去啊……就像我们当年那样。”
“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们,还不认识你!”穆玳不是爱哭的人,可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似的冲下眼角。
“嗯,她们如今这个样子,都要靠你了,我不在,你就是玉烛寺的老大。”唐云羡伸手抹去穆玳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说道,“照顾好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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